承順帝說到最後,表情和語氣都開始變得明顯有些不耐煩。
此時此刻的謝幸安仿佛就像是田裏長勢最好的那個瓜,被承順帝這個王婆摘下,白給了壽康侯這隻猹,邊給還邊說:“保熟保甜,送你了,你還想怎樣?啊?”
壽康侯雖說是老臣,可壓根就沒見過承順帝幾麵,更遑論看到他龍顏慍怒的樣子,現下早就嚇得瑟瑟發抖,順便自我反省。
他的確不該因為一己私欲,不喜歡謝幸安,就去棒打鴛鴦,搞得這臭小子和嬌嬌女兒無法終成眷屬。
他更不該因為想把何矜在自己身邊多留幾年,就意欲去公然違抗陛下的賜婚旨意,否則闔府上下估計都要玩完。
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去阻攔兩個小輩之間熾熱真誠的愛!
壽康侯默然地歎了口氣,慢吞吞地跪下領旨:“臣替小女,多謝陛下賜婚。”
“起來吧,早這樣不就成了?”承順帝眯著眼睛悠悠道,“磨磨蹭蹭的,還讓朕白費了這許多唇舌。”
“隻是陛下,臣還有一事……”壽康侯仍舊保持跪地的姿勢,試探說道,“小女尚未及笄,並不到婚配的年紀,您看這……能否先定下日子,等小女年滿十五後,再行嫁娶?”
“唔。”承順帝把折扇一下子收起來,在掌心裏敲了敲,扭頭問道,“幸安,你說呢?可有異議?”
謝幸安躬身笑道:“一切聽侯爺的便是,微臣並無異議。”
廢話,從小當成心尖肉一樣寶貝的女兒白給了你,你當然不該有異議,你憑什麼有異議?
壽康侯鬱悶得鼻子在不停地哼氣,必須承認他此時看謝幸安依然覺得不順眼,可這混小子已當定他的女婿,也是毫無轉圜的餘地了。
“行了,既如此,那親事先定下,就等挑個黃道吉日完婚了。”承順帝站起來來,臨走時還不忘給謝幸安操心,“幸安呐,朕這就回宮,你也去吧,把你未過門的娘子送回府去,找郎中看看要不要緊。”
說完他又仰頭對著夜空感歎道:“嘖,聽見能嫁你便高興到暈厥,可見二小姐對你用情至深啊。”
既然謝幸安是奉命行事,又有了婚約在身,壽康侯再不情願,也還是滿臉哀怨地容他騎馬跟在了何矜的車輿後頭。
壽康侯愁眉緊鎖地盯了謝幸安一路,終於從對他的那萬千個不滿意中挑出了那麼一丁點好處。
首先,這小子是探花及第,又頗得陛下看重,說不準日後還真能有走了狗屎運平步青雲的時候。
其次,謝幸安的爹娘早死,何矜嫁過去,也不會有公父婆母刁難欺負。
再次,即使壽康侯很不願意,他也必須承認,謝幸安這張臉左看右看都的確是無可挑剔,就這模樣才能勉強配得上他的嬌嬌女。
最重要的是,這家夥看著斯斯文文誰都不得罪,居然會在眾人的非議麵前一腔孤勇地庇護何矜,極有擔當,全力維護她的名譽。
是個真漢子啊,簡直跟自己有的一拚!
壽康侯越想越覺得在理,以至於他雖夜視不清,僅能見到前麵高頭大馬上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形輪廓,也能倍感親切。
要說那人是誰?不就是他稱心中意的好女婿嘛?
謝幸安把馬勒住停在壽康侯府門前後,轉身就去接被丫鬟扶出來,依然沒清醒的何矜。
他剛想伸出手去,又似乎覺得這麼做不大妥當,便迅速脫下外袍嚴嚴實實地裹在她身上,這才又去橫抱起來何矜,一路穩當地把她送進了院門裏。
不得不說,壽康侯的自我陶醉極為成功,以至於他都沒計較憑什麼謝幸安能進何矜的閨房,反而覺得這小子極有風度,實在可堪托付。
何矜這時候雖昏迷未醒,但她似乎能察覺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懷裏,還抱得極為溫柔舒服,哼哼著幾聲後就拿毛茸茸腦袋蹭了蹭謝幸安的胸口。
他低頭偷笑,還真是,從裏到外都癢癢的。
臨到子夜,謝幸安都一直守在何矜床旁,聽郎中說她沒大礙了之後還不肯走,被壽康侯一趕再趕著才回府。
何矜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大對勁了。
“嘶,頭疼,簡直快炸了。”何矜齜牙咧嘴地揉揉要幾乎爆開的太陽穴,嘀咕道,“要命了,我這又是夢到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
“恩人,恩人。”多天沒出現的傻狗道人再次發出來賤上一層樓的聲音,對此時還暈暈乎乎的何矜高喊道,“恭喜恭喜啊,您有喜了。”
“你說什麼?我有……我有什麼?”何矜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低頭望著自己的平坦的小腹質問道,“你再說一遍?我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