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天氣不錯,天空湛藍,萬裏無雲,陽光大大方方地灑下來,終日被陰影籠罩的房間都難得亮堂了起來,驅散了寒意,暖洋洋地照著,令人昏昏欲睡。
在深淵法師領命離開之後許久,房間裏安靜下來,一直蜷在窗台旁邊的人終於舍得把視線從天空挪開,投給坐在寬大書桌後看著報告的金發少女,她的長相是清甜的那一種,給她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尤其是鬢角的那朵花,可她神色中不自覺透露的疲憊與冷漠卻讓她看起來比起外表成熟了許多,又讓她覺得陌生。
“熒……”她拉長了聲音,慢悠悠地叫。
熒聽到聲音,放下筆,轉過頭來看她,終於收斂了一些寒意,眼神柔軟許多,“怎麼了,竹裏?”
在醒過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是終日渾渾噩噩的,浮沉在夢境之間,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唯一記得的就是一個溫暖的擁抱,“繼續往前走吧,去代替我看看這個世界的美好。”
慌亂中她想要去抓住那個懷抱但是被推開了,她還沒有徹底做好離開的準備,但已經被推離了避風港,她連被稱之為起點的地方都沒有,直到有人回握住她胡亂揮舞的手。
“醒來吧。”
“你是誰?”
“熒。”
“……我是誰?”
“你要自己尋找答案。”她冷靜地回答。
最終她把自己叫做竹裏,熒問起她理由的時候,她隻是疑惑地歪歪頭,“不是你這樣叫我的嗎?”
金色的頭發和眼睛,身邊跟著一團漂浮物……她在夢裏一遍一遍執著地叫她竹裏。
熒神色微動,欲言又止,最後繃著唇角捏了捏她的臉,沒再多說什麼。
竹裏大腦裏慢慢地過了一遍她徹底地清醒之後的日常,無非就是在熒的身邊,看她處理事務,算不上有趣,她想去外麵走走看看,但熒不斷地重複著留在她身邊的命令。
與其說是命令,倒不如說是請求,在她第一次對她說想要離開之後,雖然凶巴巴地騎在她身上捏著衣領冷酷地說“不能離開我的身邊半步”,但在竹裏的眼裏,無論是眼底的掙紮與懇求,還是顫抖著的聲線,下一秒就像是要哭了一樣,竹裏不明白她的脆弱從何而來,可這不妨礙她模糊地想起她一次又一次轉身離開對方,把他拋在原地的畫麵。
稍微有些愧疚……竹裏打了個哈欠,把想趁著天氣好出去走走的話咽下去,她又蜷縮起來,悶悶地說,“我想吃你做的甜甜花釀雞。”
記憶裏應該是很好吃的,還有燒烤肉串。
熒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走到窗戶邊,窗外的景色一覽無餘,她抬手勾住竹裏黑紫摻雜的長發順下來,像是在擼貓貓的毛一樣,“好,等下給你做。”
披散在背後的頭發被盡數攏起來,露出瘦削的肩膀與脊背,以及一段白皙的脖頸,上麵是斑斑點點的紅色,熒用手指一點一點地摩挲,幾乎把細嫩的皮膚磨出曖昧的粉紅色,竹裏動了一下來表示她能夠感覺到癢意,所以她轉為用手掌覆蓋住了那一片肌膚,手下隻要稍稍一用力,美好而嬌弱的生命將就此結束。
“竹裏,陪在我身邊很無聊吧,對不起。”熒問她,聽起來有些悶悶不樂,幹脆整個人俯下身去從背後抱住她。
“還好。”竹裏可疑地沉默片刻,還是捂住了熒扣在她身前的手,冰冰涼涼的,相比之下曬了許久太陽的她手心居然還算是有些溫度,“如果你很累的話,要不要睡一覺?甜甜花釀雞……我可以學著做。”
“不需要睡覺,你在身邊就夠了,等下就好了。”熒蹭了蹭,在竹裏看不到的角落眼神平靜無波。
目標是反抗天理,自願投入了深淵,也就意味著在那之後一直與黑暗為伍,一舉一動都必須要藏在陰影裏,在到達終點之前熒不曾想過能夠再次擁有無憂無慮地笑起來的機會。
無數個無眠的夜晚中,熒隻能靠著思念不知身在何處的哥哥以及應該和他在一起的幽篁才能度過。
越在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上走下去,她越會理解當初的幽篁,背負著痛苦與絕望又看不到未來,連僅有的幸福都被收回,但幽篁選擇了隱忍與逃避,她卻將此轉化成了仇恨的火焰,這場大火終將令造成她的痛苦的始作俑者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