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衛子夫(1 / 3)

“……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

“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愁……”

“娘娘,您別唱了,奴婢心疼……”

正在妝鏡之前梳頭的陳阿嬌,那白皙纖長的手指壓在桃木梳上,她目光淺淺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娥眉淡掃,膚色似雪,然而那鳳眼低垂,卻壞了一張臉的風致,原來她已然是不堪入目。

在身邊的宮女哭泣的時候,陳阿嬌竟然還笑了一聲,那手又繼續滑動,輕聲細語道:“你哭什麼,本宮還沒死呢。”

“娘娘……”

旦白跪在地上,舉袖拭淚,曾經榮寵不可一世的陳皇後,如今竟然因為那莫須有的罪名直接被打入了冷宮,幽居長門,她是陳阿嬌的心腹侍女,已經侍奉她多年,從館陶公主府開始,幾乎是陪著娘娘一起走過來的,陳阿嬌有多愛皇上,她看得比別人清楚,因而也更恨那虛偽狠毒的衛子夫,更為自家主子的遭遇不平乃至於憎惡。

“娘娘您一定還能得到皇上的恩寵的,您不要自暴自棄,我們還有翻身的機會的!娘娘——”

旦白跪著上前,拽住了陳阿嬌宮袍的衣角,柔滑的綢緞料子冰冰涼涼的,卻讓旦白覺得自己是握住了陳阿嬌冰冷的心……

陳阿嬌終於低下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麼,那眼淚就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砸到了旦白的臉上,她卻強彎起唇角:“我心已死,你何必再言?”

這一句話像是抽幹了她所有的力氣,讓陳阿嬌一下坐在了妝鏡前的錦凳上,翻身的機會?她何嚐不想?隻是巫蠱之事,已經讓劉徹對她徹底厭惡——最可悲的地方在於,她根本沒有對衛子夫行巫蠱之術!

好一個酷吏張湯,好一個漢武大帝,好一個賢名衛後!

她已經恨極了他們,卻還要苦苦偽裝平靜——因為心已經死了。

旦白的不甘,她何嚐不知?隻是不甘又能怎樣——她已經失寵。

從此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會踏足這冰冷的宮門一步,什麼金屋藏嬌,什麼天子許諾,都不過是藏在錦緞裏麵的毒針,在你相信外麵的美好的時候,最惡毒的詛咒其實已經紮入手掌。

“我陳阿嬌就是太傻,自古帝王無愛,我卻如此貪心地要求一個唯一,我妒,我恨,我厭極了那衛子夫!”

陳阿嬌慘然一笑,聽著那話,竟然都帶著從喉嚨裏冒出來的血腥氣了。

然而前麵說得再狠,下一句卻是帶著哽咽的——

“可我沒有害人……”

旦白咬著牙,握緊了手掌,擦幹臉上的淚,不,她還不能哭,現在娘娘的身邊隻有她了,她不能軟弱。

“娘娘,我們還有機會的,張湯大人不是審案嚴明嗎?我們告訴他,巫蠱之事與您無關!皇上跟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怎麼會如此絕情?一定都是衛子夫那賤人拖住了皇上——”

陳阿嬌看著手中的桃木梳,臉上淌了淚,卻隻作不知,依舊注視著銅鏡:“旦白,你看我是不是一張怨婦的臉?他竟然派人來搜宮,還對我說:縱是芙蓉麵,心藏蛇蠍,卻也醜陋無比。嗬,他已深信我真的做下那等罪行,我百口莫辯。”

三日前,貴妃衛子夫染病,劉徹召太常望氣,竟說是宮中有人行巫蠱之術,斷出行蠱之人是在甘泉宮,他竟直接率人前來搜宮,在她宮中搜出了用於詛咒的桐木偶人,龍顏震怒,竟然直接將她打入長門宮。

可笑這長門宮挨近上林苑,還是她母親館陶公主獻給劉徹的,如今竟然成為她陳阿嬌的冷宮!

劉徹——

每念及此名,必痛至她骨髓,分分熬煎,難舍晝夜!

“不,娘娘,奴婢要麵見皇上,皇上現在就在上林苑射獵,我去告訴他,他會相信你的——”

旦白想起以前皇上皇後琴瑟和鳴的那些日子,總覺得皇上不是不念舊情之人,隻要皇上能夠見到娘娘,解釋清楚,事情能夠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