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打聽過了,昨夜那人叫徐燕知,是清流徐家的嫡長孫。不僅爺爺是連先帝都尊敬的老太傅,還師從大儒敬鬆先生,京中許多人都挺喜歡他的,甚至有男子追著他示愛呢。不過聽說這徐燕知清清冷冷的壓根就不搭理人家,獨獨搭理咱們王爺。”丫鬟說著自己打聽來的事兒,一時說得上了頭,回過神來才想起段南風如今在齊昭身邊,估摸著是不喜歡聽旁的男人與齊昭有多好的話。
可段南風昨夜便漸漸認清現實,聽著丫鬟的話也沒覺得太過難過。
他隻是回憶起這位徐家嫡長孫的傳言,想著這人當年還與齊昭一塊兒上過太學。
徐燕知,是齊昭在京中為數不多的好友。
真的那種,不是逢場作戲戴著麵具演給外人看的那種。
段南風知道徐燕知,就是因為知道才隱隱有些難過。
因為從小養在齊昭身邊,他從未對平頭百姓與王公貴族之間的階級差距有什麼太深的感覺。
如今卻是將從前沒意識到的距離感與自卑都撿了回來,比慢慢滲透還要刺人,讓他一瞬間有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你別難過,王爺和他肯定不是那種關係。”丫鬟連忙安慰。
“我知道,那樣光風霽月的貴公子,幹嘛要爬王爺的床。”段南風苦笑一聲,突然有些不想留在齊昭的身邊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是跨不過去的,靠著到對方身邊去當個小玩意兒觸碰那個跟自己無關的世界,總歸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段南風垂眸想了許多,本應該當即做出決定,可多年相處作不得假,他還是有那麼一些的不舍。
這樣的不舍讓他猶豫到了夏末。
那是夏末的一個雨天,段南風開了窗盯著外頭的暴雨看了許久,嘴裏邊呢喃著“也不知道王爺馬車上有沒有傘”這話。
一旁的丫鬟早就因為能跟段南風說上幾句話被提到了他身邊伺候,聽了這話還沒說便是沒有進門的時候也能找來,便瞧見段南風轉身要出去接齊昭。
丫鬟生怕段南風出去又遇上什麼,她現在對段南風去接齊昭這件事有些莫名的害怕,生怕到時候齊昭又帶回什麼人,到時候段南風腦子裏一個轉不過彎就麻煩了。
不過也不用丫鬟阻攔什麼,段南風剛走到門口便停下了腳步,瞧著臉色有些不好看。
是在笑,卻笑得沒平時自然好看,有些許僵硬,還帶著明顯的難過。
丫鬟很快猜到是什麼,走過去先朝來人行禮,方才拉著段南風的袖子帶人讓到邊上去。
來人是齊昭和徐燕知,二人各自撐了傘,一邊走一邊說話。
收了傘走近些還能聽見他們似乎是在聊朝堂上的事與近些日子京中儒生們如何,是段南風和丫鬟都聽不懂更插不進嘴的東西。
齊昭注意到段南風一副要出去的樣子,瞥了他一眼,先對徐燕知笑了笑:“燕知先進去試試本王前些日子新得的好茶。”
徐燕知淡淡看了垂眸不知在想什麼的段南風一眼,也沒有多話,隻點點頭進了屋內。
等徐燕知進去了,齊昭才看向段南風,還沒問什麼呢,丫鬟便連忙解釋:“屋裏悶得慌,便想著到園子裏透口氣,沒想王爺今日竟比平時要早一些。”
這話也說得過去,齊昭想著徐燕知甚少到王府做客,還是得先緊著招待,便沒有多管,擺擺手讓他出去了。
見齊昭沒有留自己,段南風也沒厚著臉皮留下來,隻撐起傘與丫鬟一塊兒出了這座院子。
前些日子齊昭終於鬆口讓他得以在王府內隨意走動,但還是沒肯讓他出門。
起先段南風還因為悶得慌去逛了逛園子,可他出身寒微學不來這些慢慢賞景的清雅事兒,去了幾次便沒了興趣。
可如今他走在雨幕中看那園子,又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貴人們都喜歡賞景,尤其喜歡賞雨景、雪景。
因為好看,又別有一番風味。
若此時心中有別樣情緒,看景又能品出別樣的味道來。
從前段南風每天做著影衛的活兒,哪有閑情逸致來看這些,出身寒微的他更沒有資格去想東想西,自然沒有這樣的體會。
如今竟是在軟禁之中摸到了些許門道。
段南風笑起來,又覺得心口刺得難受,眼眶也難受得厲害。他心裏不好受,又覺得丟人,連忙將傘塞到丫鬟手中,走到雨幕裏讓雨水混入其中。
丫鬟連忙跑過去想為他撐傘,卻無論如何努力加快腳步都追不上。
“哭就哭,幹嘛還去淋雨,咱倆這交情難道還會笑話你嗎?”丫鬟停下腳步跺了跺腳,急得喊了幾聲讓段南風停下來。
段南風聽了這話腳步一頓,轉念一想也是如此,剛想停下來便猛然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上。
任誰都不可能這會兒來這裏,齊昭又在招待徐燕知。
那他撞到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