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是一句不知出自何處的詩,段南風沒聽過,齊昭隻教他殺人,不教他讀書。
所以他隻能從後邊那半句話裏的“長相見”三個字勉強猜測出齊昭是想日日與他在一處。
原本的不高興在這個時候被這話給撫平了不少,齊昭再多哄哄他,他就一點兒都不會再去想先前的不高興。
這日之後段南風更是一次都沒有見到徐燕知,原先隻以為是齊昭心中有自己才不讓徐燕知過來讓他不高興,沒想有一回易桓宇過來卻是說徐燕知被外放到東南那一片去了。
東南富庶之地,雖前些年倭寇橫行,但當年清剿倭寇過後,已經太平了許多年。
所以說所謂外放去東南,其實不過是出去鍍一層金攢攢政績,回來再尋個好位置當跳板,沒兩年就能進內閣。
當然,這些大齊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段南風是不懂的,多數還是易桓宇趁齊昭不在給他說兩句打發時間。
至於齊昭,是不許他聽太多這些東西的。
齊昭覺得左右聽不懂這些,也不是官場眾人看不破彎彎繞繞還容易被繞進去,不如不聽為好。
段南風最開始覺得齊昭確實是為自己好,可中間有一段時間總覺得齊昭是想捂住他的耳目。
後來他被齊昭哄得好了一些,那日聽易桓宇說過之後更是覺得不過是齊昭不想讓他知道徐燕知的動向罷了。
腦中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段南風先被自己嚇了一跳,一邊想著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一邊將這樣的問題拿去問想來該更了解這些事兒的丫鬟。
丫鬟聽後定定地看了段南風好一會,突然冒出一句:“南風,你好喜歡王爺。”
段南風聽到這話愣了,反應過來瞬間便想反駁,可反駁的話剛要出口便自己先否定了自己。
他喜歡王爺嗎?
他不知道。
也許是喜歡的。
他跟在齊昭身邊這麼多年,對齊昭早生出一種畸形的依賴與占有欲。
但那占有欲又伴隨著些許自卑,尤其是現實裏他與齊昭之間的距離是那般的遠,讓他更是生出幾分自卑來。
可段南風想不通的,是他在畸形的依賴與占有之外,還有別的感情嗎?
名為喜歡的感情,他到底有沒有?
也許有,也許沒有。
段南風自己想不明白,隻覺得如同一團亂麻,根本就沒有辦法分辨。
“我覺得你應該是喜歡王爺的,如果不喜歡,為什麼要為了徐公子生氣?從前他來見王爺就算了,可這回他是調離京城,離王爺遠遠的,你還不高興,這就多少有些無理取鬧了。”丫鬟抿著唇想了小一會,對段南風說了這些日子自己觀察來的結果。
“我……我這是無理取鬧嗎?”段南風的聲音弱了下去,瞪著眼睛指了指自己,眉頭一點點皺起來,看起來像是立馬開始反省自己。
丫鬟看得愣了一下,一句否定的話差點兒脫口而出,還好她臨到頭的時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隻是上下打量著段南風,忽的想起段南風頭一次見到徐燕知的哪個除夕夜。
那個除夕夜給段南風的刺激想來不小,當時連她一個與段南風還不算很熟的人都覺得心疼。
但當時最讓人覺得心疼的,是段南風實在太乖了,太過聽話。
被齊昭困在身邊,被迫放棄至少有自由時間的影衛生活,又有齊昭給予的那些似真似假的微末希望,讓他一時間迷了眼,不知齊昭告訴自己的哪一句話是真的。
多年陪伴又讓段南風下意識相信齊昭,漸漸的以為自己真的有什麼不同,卻不知上位者一直都是如同俯視玩物一般看他們這些易碎之人。
後來更是抱著希望等齊昭回來,等來了親密扶著齊昭的徐燕知。
這事兒要是換成丫鬟自己,都不敢大度地說自己全然不會遷怒徐燕知。
即便那個時候大家都還不知道徐燕知到底有沒有故意接近齊昭,甚至不知道徐燕知與齊昭之間是否有一個人對對方有意。
段南風沒想等到丫鬟接下來的話,他隻是擺擺手說自己想要安靜想一想,便垂眸看著地板不語。
丫鬟看著段南風,心中又是有幾分心疼,但又不知該如何勸說在這一段關係中注定吃虧的段南風。
她隻是張了張嘴,最後所有心中想好的安慰之語都化為簡單兩句:“我就在裏邊,你有事便喊我。”
段南風的睫毛很長,皮膚又奶白奶白的,在梨樹枝葉陰影下都難掩絕色。
他點點頭後又怕丫鬟擔心,張口說了聲自己沒事,讓對方放心。
段南風看起來哪裏是沒事的樣子,丫鬟擔心得要命,但段南風想靜一靜,她也不好留下來打擾,便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