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浮不是一個太好的聊天對象,不過因為葉修的緣故,她對葉秋的印象也不錯,還是在努力地與葉秋對話,充其量是說話有一點讓人聽不懂。
她問葉秋知不知道樹上是什麼花,所幸葉秋對這方麵還略微知道一點,不至於啞口無言,程浮這一次聽得很認真。
葉秋終於鬆了口氣。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程浮要吃飯了,一般來說病人很多都是家屬幫忙打飯帶飯,程浮又沒有,她隻能到食堂去,所以之前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根本都懶得去,後來不幸被王傑希發現了,現在她必須每天把一日三餐拍給王傑希,外加她吃完飯的照片。
程浮拿好飯卡,抬頭看葉秋,葉秋試探著問:“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
食堂人不太多,但是餐食很不錯,程浮隨便打了個菜,吃一口嚼半天吃一口嚼半天,葉秋打小家庭教育吃飯就不能墨跡,他看得有點難受,好奇地問程浮,“菜味道不好嗎?”
程浮搖搖頭,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又喝了口湯,才開口:“不習慣。”
如果說是不習慣做別的還好,但是不習慣吃飯……?跟聽別人說不習慣呼吸一樣怪異。
葉秋沒有因為她的說法發笑,他已經從葉修那裏知道程浮是植物人蘇醒了,他無從得知她在蘇醒的那一瞬間是什麼樣的感受,隻是簡單睡了一覺,還是像是做了一個長達七年的夢?他沒法揣測,便認真地對她說,“那你要好好習慣,吃飯很重要,尤其你還在複健,一定要好好補充營養。不過你有什麼想吃的嗎,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可以幫你帶。”
畢竟醫院的飯再怎麼樣也是大鍋飯,味道一般也是很正常的,程浮還沒有到被控製飲食的時候吧,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細得像是一折就要斷,怎麼看都是太瘦了,她應該多吃點的。
程浮“嗯”了一聲,又緩慢地用勺子挖了一勺飯放到嘴裏,等到咽下去,才對葉秋說:“你像我爸。”
這些天她不斷地去想她的曾經,她所經曆的現實,但可能是程浮本身性格就冷的緣故,她沒什麼人際關係,十七年裏認識的人大多已經記憶模糊,那些老師同學,那些親戚,能夠記得清的隻剩爸爸媽媽和張佳樂,三個牽動著她的感情的人。
“我挑食的時候,我爸爸也會勸我,然後背著媽媽帶我買零食。”她沒什麼表情,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但是抓著勺柄的手卻越來越用力了。
時至今日,她仍然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醒過來,她為了什麼而醒過來,等待著她的人已經不在了,她也親手把仇人扼殺在了夢境之中,張佳樂的人生不是非她不可,她隻是七年前的一個同桌,他自己的人生同樣精彩,而王傑希……啊,她對於王傑希來說,好像更像是一個累贅,插入他的生活的累贅。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程浮被強行打斷思路,目光凝聚在那隻手上,手心裏托著兩顆糖。
她抬眼看葉秋,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剛好發現我兜裏有巧克力,你要試試嗎?”
程浮放下勺子,拿了一顆,然後把他的手了推回去,葉秋眨眨眼,猜測她的意思,“我跟你一塊吃?”
“嗯。”
她是在吃完飯之後才拉開包裝吃掉巧克力的。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成甜蜜的味道,順著喉嚨流下去,撫慰了幾乎生鏽的味覺,她都快忘了甜是什麼感覺了。
“謝謝。”她提起嘴角,朝葉秋笑了一下,“很甜。”
這還是葉秋頭回看到她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刹那間冬雪消融,春暖花開,他想起初春時節在料峭寒意裏單薄卻明豔的陽光,依舊冷著,但是有了絲絲的溫度。
“咳,你喜歡就好,我下次來的時候再給你帶,呃,你喜歡吃甜的嗎,不對,你現在是不是需要控製糖分攝入?”
葉秋突然慌張起來,最明顯的表現就是語無倫次,他一邊在心裏哀嚎他愧對二十四歲的年紀,一邊又忍不住心髒砰砰砰亂跳。
他一直覺得他應該對戀愛謹慎一點,尤其現在老哥離家出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父母把期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可他的理智顯然控製不住他對於程浮好感直線上升的衝動,盡管他對於程浮的背景來曆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