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每一個字都散發著野性的暴力感。
不同於程雋冷冷而矜貴充滿和平的嗓音,韓蟬的聲音幾乎等同於冷暴力,每個字眼都透著他對於人世上每一個人的深度不滿。
周子明見韓蟬態度不善,趕緊找個借口:“程支隊,陳副支隊那邊的監控也出結果了,去看看吧?”
程雋站著沒動。
練玉溪好脾氣地隻是皺皺眉:“你怎麼回事?”
“哼!”韓蟬鼻孔冷哼一聲,扭頭走了。
周子明扯扯程雋胳膊,他是真害怕兩個支隊打起來,他覺得這打起來,他幫不幫程雋,都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
幸好程雋並不戀戰,轉頭就走了。
周子明趕緊跟上,身後傳來韓蟬跟練玉溪吵架的聲音:
“他買的東西,喝什麼喝?你不怕毒死你?!”
“……程支隊也是好意。”
“你這麼向著程雋,你立馬打報告調去刑偵口啊!”
過了好半天,傳來韓蟬別扭而悶悶的聲音:“你倒是批啊。”
“我不可能批!”
周子明:……
練玉溪的脾氣是真的好——
……
周子明乜著程雋臉色,見他神色平靜,才總算長舒一口氣,視線落在程雋胳膊上。
“程支隊,”周子明瞬間聲音都變調了:“你的胳膊受傷了?!”
“嗯。”
程雋看眼胳膊的傷口,聲音平靜:“劃傷了。”
兩人到辦公室,刑警們散了七七八八,都回家睡覺去了,因為早上得趕早來,睡單位的也都已經收拾睡下了,周子明的電話響了,是他媽媽擔心他,他媽媽讓司機現在過來接他,周子明神色猶豫。
“你回去吧。我去洗個澡也就回家了。”
“你胳膊——”
“不礙事,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
周子明走了,程雋到自己辦公室取了備用的衣裳,拿著去洗完澡,出來以後,他一個人坐在公共辦公區域,一夜風雨裏奔走,此刻,他實在是累了,熱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憊倦怠,溫熱的水汽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他頭靠在椅背上,將腳架在桌子上,舒服地朝後一仰頭。
辦公區域的燈已經全熄滅了,周圍靜悄悄的,但走廊外,還是能時不時傳來人說話和走動的聲音,那聲音是爽朗的,是帶著活力的,聽起來也叫人覺得踏實而心情振奮。
程雋長長呼出一口氣,很快,他便來了睡意,神思正朦朧,忽而,胳膊碰到了個什麼東西。
是皮膚。
他瞬間睜開眼睛,一把抓住對方,他雙目如電,在漆黑的環境裏,一雙眼睛非常亮,帶著十足的警惕,凶猛地如同一隻按住獵物的老虎。
“是我。”陳魚說。
他卻沒有鬆手。
“怎麼了你?”陳魚輕輕搖搖自己被他攥著的手腕。
他終於慢慢鬆開,輕聲說:“弄疼你了?”
“我?”陳魚笑出聲:“我皮糙肉厚,這算什麼?你該慶幸我是蹲著的,不然一個過肩摔,有你受的!”
“是,我知道你厲害。”他輕笑,聲音有些沙沙的,是浸在深夜睡意中才有的溫柔和磁性。
陳魚心髒狠狠跳了一下。
“你怎麼沒回家?女孩子熬夜不好。”
“那你怎麼不回家?”
“不想回。”程雋說:“樓上一對夫妻,每天晚上打孩子,我心軟,聽不得孩子哭,不想回去。”
陳魚想起程雋的背景履曆,他到宛陳市,也是一個人住,本來還有沈擇明這個插科打諢的朋友,現在沈擇明也走了,回家之後隻有他一個人,他必然寂寥,不想回家也理所應當,陳魚不拆穿他,隻說:“周子明說你胳膊受傷了,我就來看看,本來沒打算吵醒你,沒想到程支隊寶刀未老。”
“程支隊?”程雋輕聲笑道:“難得聽你心甘情願叫一聲程支隊。”
夜色深沉,風急雨疏。
陳魚說:“傷口怎麼樣?”
“又死不了,不用擔心。”
陳魚:“且,肯定是你找不到醫療箱還嘴硬!”
陳魚起身去開燈,打算給他包紮,她瞬間起身,就朝著牆邊走去,兩個人本來離的很近,驟然她離開,程雋心狠狠一跳,差點就伸手想攔住她。
那是一種奇妙的牽引,仿佛他和她的命運連接在一起,在她離開的時候,那種巨大的空白和無力感,讓他險些失去理智。
她每次走,都是走的決絕,不回頭,幹脆利索,大有一走就消失的感覺,這讓他感到不快,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燈刷——亮了。
陳魚拿出醫療箱子,放在桌子上:“你自己找下消毒水。”
說完陳魚就走了。
燈火通明,黑暗裏的悸動和心跳,驟然回歸平靜。
程雋收回視線,低頭找著消毒水和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