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櫻的膽子還沒輕浮到能直視他說出這句話。
她看著窗外,心驚膽戰。
蔣其岸久久沒出聲。
寂靜是最可怕的回答。
雨都快停了,他還是沒出聲。
連櫻身子發涼,窗邊不宜久站,她想走了。
微微扭動了下腳,踢到了一雙皮鞋。
煙灰色的,薄情冷漠的一雙鞋,和他的主人一樣。
“做什麼?”
“啊?”
連櫻回頭,看他,發絲甩過他的眼角。
“怎麼做?”
“我不知道啊……”
思考的能力暫時被剝離,她茫然無措地看著蒼白的他,近到彼此交還呼吸。
半步之遙。
蔣其岸退後了半步,倚在沙發背上,朝她抬抬下巴。
“想想。”
連櫻的大腦還沒能回到軀殼。
“你答應了?”
他輕輕頷首。
小手握成了拳,她企圖靜一靜,
“這隻是個先決條件,你答應了我也不一定會演。”
連櫻心底發虛,企圖撤退往門口走。
馮助識相,早就不見蹤影。
好助理,該消失時一定要比幻影移形還快。
蔣其岸敏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連櫻抬手要掙脫,發現根本強不過他。
他指節發力時,像傳說中的龍爪手,蘊含的力氣過大,讓人畏懼。
“你別……”
連櫻怕那個不講理的人又回來。
但他隻有手上的力氣不講理,嘴上倒是十分之禮貌。
“預付,免違約金。”
“……”
連櫻垂頭,又抬頭。
她夢裏出現過的那雙眼睛,現在專注地看著她,在現實裏。
心裏有個聲音在喊:一天,就一天,一天也好啊。
“好啊。”
她反手,握住了蔣其岸的手腕。
兩手交握在對方的腕上,形成個另類的握手。
交易達成——一日情人,他預付,她先嚐,無違約金。
以及——
“現在開始。”
怕他反悔,連櫻當即找出自己的手機,打開googlemaps,“我找個午餐的地方,我們先走過去。”
和劇本裏的一樣,開頭,不期而遇的男女主角隻是想簡單地約個午餐。
連櫻對倫敦很熟悉,她經常會打土豪葉青的秋風,在倫敦嚐些有特色的小館子。
她沒選去過的,選了個小酒館,離現在的位置不遠,但也不近。
過程中,他們誰也沒鬆開手。
所以,當連櫻把手機屏幕朝向蔣其岸時,他們以奇特的姿勢連結。
連櫻選擇了把手抽回來,蔣其岸沒反對。
但他反對出門。
“太吵。”
他的眉頭又蹩了起來,和在中餐廳一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煩躁和不耐。
“那我找個安靜點的。”
蔣其岸堅持,“太吵。”
“可劇本的開頭就是街上啊。你是不是不喜歡出門?”
他轉過臉去,好像不願意承認,但轉身取了自己的大衣。
窗外,雨過天晴,雨水滋潤過的城市總有股淡淡的氣味。
連櫻覺得,像雪鬆,冰涼但不徹骨,日光劃破烏雲,總能聞到暖意。
不到二十小時,她又和他走在了一起。
連櫻偏頭,喊了他一聲:“蔣其岸?”
蔣其岸抬眼看向她,依舊是沒什麼溫度的眼睛,涼涼地掃過她,黑眸收縮了下,似是應答。
她想問他為什麼答應,但他連個“嗯”的應答也沒有,激起了連櫻的一點勝負欲。
她又喊了一遍,“蔣其岸。”
這回沒看他。
但緊跟而來的是一隻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放進了口袋。
連櫻差一點縮回手,可想起今天的命題,她沒有。
他入戲真夠快的,連櫻想著,抿嘴笑了笑,指指路口,“那裏,我帶路。”
連櫻對倫敦不陌生,她喜歡玩、喜歡鬧,每次結束演出的夜晚,她都會出來慶祝。
“我第一次在倫敦演出成功,和同事在街角唱歌,慶祝自己終於成了一名演員。後來我每次演出成功,都會唱這首,倫敦、紐約、阿姆斯特丹,我演出過的地方我都會唱。”
她空出的手指指街角,“你猜我唱的是什麼?”
蔣其岸惜字如金,隻搖頭。
連櫻卻不肯放過他,“你猜猜嘛。”
“不猜。”
“不猜我就不說了。”
連櫻撇過頭,拉著他過馬路。
賭氣一般得安靜,直到到那家小酒館。
才開門,有窗邊的位置,他們並肩坐下。
蔣其岸在左,連櫻在右,正對著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街道。
藍白相間的雨棚遮擋在窗前,還能看見幾滴雨珠掛在那兒,扭扭捏捏不往下滴。
連櫻把菜單給蔣其岸,他沒像昨天那樣自顧自點菜,而是翻開菜單遞給她。
紳士風度。
連櫻選了幾個,問他行不行?
“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