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榆師叔淡定看場子。
範詠稼又好奇了,低聲問:“夢榆在長青山輩分高嗎?”
“跟我同輩,是我師父幼女,一塊兒長大的。好好的指派她不幹,非得做些攪和的事。她一身的功夫,卻隻戀著易容梳妝這行當。師父頭疼,特地囑咐我帶出來磨一磨她性子。”
難怪把夢榆打發來給她做梳妝丫頭。
範詠稼記著呢,上回夢榆替他梳妝,他可是嫌棄滿滿的,她還懸著心,預備隨時替夢榆求情。
不曾想,竟是他青梅竹馬的小師妹!
這陣子相處,範詠稼熟知夢榆性子,也能深切地感受到他的情意,自然不會胡亂吃醋,隻覺著十分抱歉。他的師妹,竟給她做些伺候的活,這可不大好啊!
她看向夢榆,夢榆察覺,也朝她看過來,嘴兒一翹,笑了。
消息遞上去,等來等去卻沒見外頭有人傳喚。
倒是被帶去雨牢的楊葳蕤很快有了消息。
太後焦急發問:“她說了什麼?”
她是盼著葳蕤能戴罪立功的,至少能大大方方保她一條性命,不然……楊瓔隻怕是活不下去了。糊塗歸糊塗,到底幾十年相伴,不是姐妹勝似姐妹。她誤會葳蕤是那人孩子都疼了她二十年,如今明了真相,同是楊家血脈,她隻會更疼她。
天吳這次幹脆利落多了,“楊姑娘交代,那位早在七年前就攏了她,說她是他骨肉,不能公開相認,但絕對會疼她護她,保她將來尊貴非凡。楊姑娘這才死心塌地為他效命,太後娘娘,她說從您私庫,偷拿了一枚琮給那人,其餘幾樣,她遍尋不著,便借差使來了王爺身邊,伺機翻找。她說上回試探範姑娘,是……”
褚焐不耐地打斷,“好了,這些廢話說來做甚!送去環龍山,圈起來,終生不得外出。”
她那一招,成的話,這是要拿捏住家家,將來反壓她一頭,做那尊貴人。不成又來一招以弱示人,借機添了信任,再圖後謀。嘴上嚷著情深似海,也不過如此,說到底,還不是貪圖皇權富貴,正是楊家一脈相承的貪婪。
一個個,一肚子算計的心眼,又蠢到被人隨意利用。
在褚焐看來,那邪物又貪又蠢,偏他又能利用人心,撩撥得這些蠢物一個個上躥下跳。
太後聽他饒了葳蕤一命,且又是將人送去她的地盤,不由得鬆了口氣,討好道:“燦燦,你放心,我會著人看好她,再不……”
褚焐這一日,耐心告罄,憤然道:“我隻問你,你去歲勸著他退位,可是知道了些苗頭?”
太後沒有遲疑,搖頭道:“那是外頭傳言,退位是他自個定的。燦燦,你知道的,朝堂政務,我從不插手。他待我,忽冷忽熱,我雖偶有疑心,可到底被他含混過去了。是我愚鈍,但你要信我,我真不知。”
後宮嬪妃少之又少,她這幾十年,沉浸在被背叛和傷害的痛苦中糾結,就這樣一日一日地鈍了,鏽了。
褚焐沒空猜她這懊惱心思,隻暗自琢磨:那退位的,應當是真身,隻怕是自知性命無多,怕再讓那邪物上身,惹出血雨腥風,退位以保江山。
因此,晉王的遺旨應當是早些年拿到手的,怪不得,從前鵪鶉似的人物,漸漸出起風頭。辦宴不歇氣,想來是要在文臣武將跟前多露露臉。
那範桐手上的遺旨,卻是母親肯定過時間的,遺旨上寫若他有異心,誅殺。那就是老頭也察覺到,邪物要附身於他咯。可也不對,老頭寫的,誅就不該寫錯,這個異心,應當不是指為國為民,而是對“他”複位有阻撓。再者他為何退位不足半年,就丟了性命?
褚煥那些年,常伴那位左右,他又是如何看待這兩者差異的呢?
褚焐從前隻當他是個多思多疑又要裝好人的軟麵團,如今細想之下,倒是小瞧了人!
皇帝大駕,姍姍來遲。先著人傳了消息,道是來用晚膳,賀幼弟生辰,請太後安。
晉王趁太監傳話之際,想溜出去,被夢榆拎了回來。
褚焐揮手讓太監下去,笑著問晉王:“怎麼,大哥怕我慢待你嗎?”
太後一向把這個庶子當眼中刺,因此並不多瞧。
晉王狼狽地被人拖到圈椅上坐好。
天吳親自護送範詠稼去偏院更衣,再送回流坡山宴客正廳。這是範詠稼頭一回發現這兒有了王府該有的氣派。
不同往日的宣飯傳菜都要悄悄來問,這一回,幾十個裝扮得體的侍女,腳下無聲,小步快移布置宴席。範詠稼一到,她們立刻停了動作,整齊劃一麵向入口的她行禮。
正位兩席,留給太後和皇帝。
褚焐的席位,在尊位右下方,天吳引著範詠稼入座這個席位後,再招人搬來屏風遮擋這個小席位。
“姑娘,王爺特意囑咐的,您隻管安心用膳,無須理會外頭風雨。”
這樣好嗎?
待會可是皇帝要來呢。
天吳像是背下了答複一般,躬身一禮,又道:“有太後娘娘在呢,您是她請來的嬌客,不必請聖上安,隻管用膳聽戲。”
這話不像太後說的,倒像是不把規矩當回事的那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