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湘湘身體發抖,久違的恐懼驚記憶,如吐著杏子的冰冷毒蛇順著她的脊背慢慢爬了上來。
監控,監視…即使躲在自己的房間,那個臉上帶著虛偽笑容的女人也能隨時進來,在你的睡夢中進來,就站在床頭看著你,看著你醒來驚恐的模樣。
或是給她一巴掌,或是進來放點東西,轉頭汙蔑你偷錢。
那些惡心的記憶和人,如同附骨之蛆,仿似永遠無法擺脫。
明湘湘坐在床頭,一會肆意發笑一會兒幽微陰沉。她後背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漬,卻恍若不覺。
劉氏到訪引發的後續,李山的齷齪心思,致使明湘湘的思維沉入一種怪圈,情緒開始不對勁。
一時,她素日的虛假偽裝便維持不下去,整個人進入一種冷酷的自我審判中。
她從床上起來,去栓上房門,自虐般倚著牆壁來回走動,雙腿的無力感疼痛感讓她微笑起來。
她跌在地上,磕傷膝蓋,擦破手肘,卻從這種真實中感到愉悅,密密實實的疼痛反應遊走在她的神經,直抵大腦皮層,令整個都興奮得微微顫抖。
而這時,房門卻又“咚咚咚”一下一下響起來。
平靜的湖麵開始波瀾,假象被打破,安靜的周遭將這聲音映襯得分在清晰刺耳。
昭示著它的存在。
索命無常的赤麵獠牙不及它一分恐怖。
這聲音以蜜糖微笑包裹,掩藏著絲絲能浸入骨髓的毒藥,以善良溫和為麵具欺騙著所有人。
明湘湘聽見那道溫柔的女聲喊:
“快出來吧,你不開門,我就進去了哦……”
“這次又做了什麼壞事,該怎麼懲罰呢,嗬嗬……”
“哢嚓”一聲,鑰匙捅進鎖孔。
門,開了。
明湘湘用指甲用力扣地麵,一會兒惶恐一會兒陰笑,她用手支撐著,奮力爬起來,摸到桌上的東西,一樣樣開始砸。
“嘭!”
“嘭嘭!”
“哐當!”
茶壺茶杯四分五裂,鏡子梳子七零八落。
門外的李山不敢再喊她了,臉皮漲紅,豆大的渾濁眼珠左右亂動,像一隻心懷不軌的碩鼠。
“我給你送飯,你別餓著……”
明湘湘更加死命地砸東西,幽深的瞳孔毫無焦距。
直到那聲音消失不見。
角落的炭盆噗呲噗呲燒出點點星火,明湘湘抱膝蹲在前麵一丈之地,看了很久。
她嘴角勾起些微弧度,黑珍珠似的眼睛浸著潤澤幽冷的光,朱唇微啟:“想燒死我啊……”
外麵刮起了大風,天黑了,貓狗歸家,雞兔回籠。
鄉村的夜晚幽深而寂靜。
從一種黑暗自我的情緒中出來需要時間,慶幸的是明湘湘有這種經驗。
她緩緩抬起眼皮,注視著自己被碗片割破的手指,血珠從傷口滲出來,又洇在衣服袖子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庭舟在門外說話,“我來送……你的晚飯。”
他的聲音低啞難聽,音色毫無起伏。
明湘湘冷冷淡淡聽了一會兒,讓他在門口站著等了將近十分鍾,才爬起來去開門。
門栓下落,李庭舟輕輕推開,就看著明湘湘摔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人,輕軟輕軟妖物一樣笑,一邊陳述:“你讓我摔倒了。”
李庭舟尚且年少,更不會懂眼前這個人,所以,沒有聽懂明湘湘的潛台詞。
做錯了事,要懲罰的。
但李庭舟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像是恥辱。
他放下飯菜籃,咬著後牙,心中在發狠,在隱忍,將所有不堪往下壓,隨即把明湘湘抱起來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