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也嫆嘴上說著,她要進去,但還是敲了門,才推開房門,立於門口。
苻氏統治下的王朝,新人嫁娶無論天家還是百姓家,都有一個頭三日新人準絳色衣衫的規矩。
允也嫆身邊有一堆宮裏派來的禮儀嬤嬤教導,她自己裏外的規矩自然是極好的,但空王殿下就不一樣了。
明明現在離進宮敬謝隻餘一個時辰,他卻還隻著一件青色單衣,頭發也散著,老神在在的伏在案前不知寫什麼。
一眼瞧去,儀態並不大好。
“殿下……”
“袁輝,將此女領去園中跪著,領十戒尺後將她帶離此處。”
空王殿下口中的此女——允也嫆,聽了話後在門口就幹脆利落的跪下,然後忙說,“殿下,妾奉命來請您。”
“袁輝……”屋內的人將允也嫆忽視的徹底,然後放大音量喊袁輝。
原先寂靜的仿佛沒有人煙的己思園,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個身量高又體型魁梧的男人。
“王妃,請。”允也嫆不知道這個叫袁輝的男人對待別的闖入者會不會有這麼客氣,總之在她又重複了一次,‘殿下,妾奉命來請您’,但屋內的人壓根兒不理她之後,她自行走到園中跪下。
這個袁輝,似乎就是專門被安排來懲罰闖入己思園的外來者的人,竟將戒尺隨身攜帶。
“王妃,請伸出您的手,小的得罪了。”
袁輝嘴上說著得罪了,心裏格外衷心他真正的主子,十戒尺一尺不落也一尺不輕的落到允也嫆白嫩的手心。
允也嫆的手原本是冷的通紅,現在是痛的通紅。
被戒尺打手心的痛中還纏著辛辣,止都止不住的闖進允也嫆心房,變成酸澀後,以淚為媒表現在允也嫆五感之外。
“王妃,您慢走。”
因著在園中被打,允也嫆早起讓侍女收拾打扮的妝容發髻染上幾分亂,她在寒風微雨中顫著身子
中有一滴淚砸到青石板上後,她抬眸看向袁輝。
“不知侍者姓名,還請侍者向殿下說明,今日需得入宮拜謝陛下賜婚之恩,耽誤不得。”
允也嫆還算鎮定,說完後,她就轉身離開己思園。
門口的十幾號人見到允也嫆身影後,以趙宮令為首,允也嫆貼身婢女為輔的幾人上前圍住允也嫆。
趙宮令先開口,“娘娘,您這身上怎麼濕了?方才您拿進去的傘呢?”
“趙宮令,我這身衣裳沾了水,麵聖恐有不妥,回蒼明廳替我重新梳妝換衣。”
“那殿下這邊……”
“殿下未同我說話。”
允也嫆掌心還火辣辣的疼,她本意並不想再說話,隻是現在不由她做主,但她還是有些難以遏製的壞情緒冒出來。
空王殿下脾氣乖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人明明隻會比她更了解空王,也隻會比她更知道此番她獨身去見空王,會經曆什麼,可還是讓她去了!
允也嫆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趙宮令見允也嫆雖然想極力保持麵上的得體,但還是露出兩分不霽來,便隻福身給允也嫆讓路。
原先趙宮令說,中宮讓允也嫆務必要把空王請出己思園,但空王壓根兒沒有搭理他新娶的王妃的意思。
現在允也嫆都重新梳妝打扮靜坐等待了好一會兒,空王也還沒出現在蒼明廳,瞧著是不會入宮謝恩了。
“趙宮令,殿下現在還不來,中宮有何新的指令?”允也嫆淡聲問。
皇宮有戌時末落鎖,卯時初開鎖的規矩,空王府內,亥時之後才有女官來告知空王殿下宿在己思園的消息,允也嫆卯時三刻起身,半個時辰後,趙宮令就傳來中宮要她一定要請空王出己思園的消息來。
現在,早先前禮儀官告知的入宮拜謝時間已經過了,中宮卻一反常態。
允也嫆真的好奇了,中宮這番作為能得到什麼。
空王殿下明顯是不怕被罵的,否則他不會昨夜歇在己思園,今日又遲遲不出園進宮拜謝陛下。
而她,螻蟻之軀,便是立刻死了,也不會引起一絲波瀾。
……
誤了拜謝陛下的時辰,陛下身邊的內官傳來口諭,斥自己大兒子苻溫恕性情乖張不堪大任,中宮皇後則讓自己的宮令監督允也嫆抄《女戒》和《女論語》各十遍。
兩邊懲罰不相同,但都有待三朝回門後,再進宮謝罪的口諭。
允也嫆跪著,虔誠的聽完中宮口諭,袖下虛交疊的雙手想握不敢握,她隻得默默歎氣。
“娘娘,筆墨紙硯已經備好。”
“宮令,先傳膳。”
“娘娘,過午不食,廚房現下已經封火了。”
“可是我……”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
允也嫆咬牙,忍下所有憤懣,落座於幾案前,一言不發的抄書。
時過正午,明光艱難的將霧霾布滿的天空劃出幾道裂痕,這明光落到允也嫆在案前滑動不停的手上,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