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近來常在皇後宮中休息,以往備受寵愛的淑妃便多少吃了些冷落。
陸晚晚本以為淑妃定會很著急,沒成想淑妃倒是氣定神閑的,連氣色都沒半點變化,還是同以往那般紅潤光澤,若非陸晚晚知道宮中有彤史這一冊子能夠記載皇帝日常起居,恐怕她都要以為父皇忍不住來私下尋找淑妃了。
淑妃躺在美人靠上,手上攥著一塊玉佩,似乎在想什麼事情,出神得很,連陸晚晚來了她都沒注意到。
“兒臣見過母妃,祝母妃青春永駐,福壽康寧。”該有的禮儀不能廢,陸晚晚進門便向淑妃行了一禮。
淑妃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玉佩藏在裙絛下,看著陸晚晚笑道:“你我母女之間作何這樣生分,尋常些就好,又不是皇後那裏。”
這話說完,陸煜也到了。
淑妃從美人靠上坐起身來,定定看了陸煜一會:“煜兒長得越發好了,同當年的慧嬪真是一模一樣。”
陸煜垂著眼眸,不知淑妃心底打的什麼主意。
陸晚晚卻將淑妃心底的那點小算盤聽得一清二楚,她了然的看了一眼陸煜,不禁偷偷笑了笑——原來母妃打的是這個主意。
淑妃位列四妃,身份尊崇,可若非她憑著美貌和心思一步步攀爬至此,如今這皇宮之中大概也不會多她一個名姓,大抵早早隨了那些妃嬪,死在冷宮或是長門的巷中。
陸晚晚某日無意聽見淑妃自報家門。
她並不是什麼高門公卿之女,而是屠戶出身,本是粗鄙至極,沒有資格入宮的,可聖人那會腦熱心發漲,力排眾議將淑妃迎入宮中,還將她父兄都封賞了官位,便是為了堵住朝臣的悠悠眾口。
如今淑妃的父兄早已封疆裂土,賜了爵位,家財萬貫,在永州也能占得一席之地了,況且淑妃的兄長有一兒子,也就是陸晚晚的表兄虞清年在去歲的鄉試中名列榜首,未來還要來京城參加會試和殿試,前途順遂。
虞家一門男子眾多,可大多都是操老本不成器的,唯有這個表哥還算是爭氣,是個科考的料子,淑妃更是將全部希望都壓在這個侄子身上,期望他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為,如此淑妃在後宮的地位也能更加穩固。
皇後身為世家嫡女,一貫信奉朝堂後宮息息相關,淑妃雖看她不順眼,但卻也對她的想法頗為欣賞。
在這後宮之中,君王寵愛總是最不靠譜的東西,唯有握在手中的權,才是亙久不變的。
現在她還青春貌美,風韻猶存,可這樣的容貌總會衰老,屆時後宮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新人湧進來,她要拿什麼和這些新人爭。
“煜兒坐得近些,讓母妃好好看看。”淑妃並不理會陸煜的冷淡,這孩子打小便是這樣,隻同他阿姐一個人親厚,旁人在他眼中簡直就是視若無物。
畢竟自己在陸煜幼時並沒有給予過他什麼關懷,得到這樣的冷遇也算是正常。
可陸晚晚畢竟是她的女兒,陸煜便是看在她的麵子上,也會給自己三分薄麵。
果不其然,陸煜聽從淑妃的話坐得近了些,陸晚晚咳嗽了一聲,她知道淑妃要說什麼話,可她也知道,這話不能從淑妃口中說出,否則將會適得其反。
陸煜不知為何對儲君這位置如此抵觸,似乎根本不願觸及,連提都不想提。
觀他平日行事也是如此,從來不計較後果,若非父皇聖明裁決並不在乎那點小小的抵觸,陸煜早不知被禁足幾百回了。
“煜兒到了適婚的年紀,可曾有屬意的人選,你和大皇子本也差不了幾歲,皇後一心為他挑個世家嫡女是以耽擱了他的婚姻至此,你可是正當年紀的,你若看中誰家姑娘,隻管同母妃說。”原不是直接提立儲之事,隻是淑妃拐著彎子,不過是想替陸煜尋個有力的外家。
“今日母妃瞧著齊家那姑娘,家世還算是過得去,隻是那容貌還比不上你皇姐,委屈了大皇子了,隻能娶個無鹽的妻子。”淑妃提起大皇子,自然又是一番嘲諷。
陸煜看了一眼陸晚晚,遂回道:“坊間人都知阿姐貴為永嘉公主,不僅身份貴重,更是容貌傾城,母妃這話,倒也沒錯。”他看著陸晚晚,不禁笑了笑。
陸晚晚知道他這是在揶揄自己,不由回道:“你和母妃就拿我打趣得了,成天一提到婚事就顧左右而言他。”
淑妃也正色道:“現如今是你父皇還在盛年,等到大皇子將那齊家女娶了,皇孫一生,你父皇眼中可還有你這個存在?可還有咱們母子的存在?”
陸煜卻冷笑一聲:“父皇膝下兒女許多,可卻也未必都在他眼中。”況且他陸煜,自始至終都不在父皇眼中,那又何必強行擠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