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12(1 / 2)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月色正濃,沒了白日裏的喧囂,夜晚的寧靜給月色籠上一層看不透的薄霧,水麵漾起層層波紋,船夫撐著船槳從河中央緩緩穿行,河麵上不時有畫舫來回,若是在旁經過,或許能聞得幾縷濃豔的芳香和醉人的甜味。

河岸對麵是王都城中赫赫有名的妓坊——湖心坊,來往的皆是達官貴人,本朝並不禁狎妓,是以朝臣下朝之後便會來此消遣。

尋常人家是來不起這銷金窟的,是以鴇母聰明的差異化客流,隻招待那些錦衣貴人。

李馮恩站在湖心坊門前,這裏十分幽靜,並不像其他妓坊一樣,門前有攬客的妓子,李馮恩抬起衣裳下擺,輕輕敲了敲門三下,門內便有十一二歲的龜奴將人引進來,龜奴年紀小,卻十分會看眼色行事。

見李馮恩來了幾次但都不假辭色,但他衣裳的麵料又極好,每次出手雖不闊綽,但仍算得體,便知道這是位清高的公子。

“琴香姑娘在雅蘭廂等著您呢。”說完便將人往二樓引。

來這裏的爺們大多自詡名士清流,再不濟也是對美色司空見慣的富家子弟,是以鮮少會出現急色到在大廳就開始拉拉扯扯摟摟抱抱的客人和妓子。

就算是雅間,許多妓子也都隻是賣藝不賣身,而那些老爺們來這兒不過是為了消遣。

琴香在湖心坊中不算有名,模樣也不出挑,但彈得一手好琴,應了她的名字,身價也是李馮恩擔得起的。

當初李馮恩得知自己和趙婉如解除了婚約,內心很是痛苦,失意寥落了好一陣子,為了抗拒他與公主的婚約,日日來這湖心坊買醉,不過那段日子三皇子日日派人看著,是以李馮恩終究也未作出什麼不得體的事宜來。

琴香不知他身份,但對這位清貴高雅的公子很是心儀。

他雖銀錢不算寬裕,但穿得都是好料子,想來是家裏人管的嚴格,不能肆意揮霍,但這也側麵證明了這位公子家中教育極嚴。

若是這位李公子稍稍使些力氣,也許能將自己從這湖心坊贖出去。

“李公子今日聽什麼曲子?”琴香笑靨如花,軟軟問他,她們這些湖心坊的妓子並不需要濃妝豔抹,也不需要衣著暴露,但需要從幼時起接受良好的教育,妓子與妓子之間亦存在三流九等,最好的是精通詩詞歌賦,善作解語花,次等便是琴棋書畫精通一二樣,能討得客人歡心,最末等的便是靠出賣色相了。

琴香處於這第二等。

李馮恩一言不發,隻在桌子上喝著悶酒,琴香對這情形早已司空見慣,是以並不大驚小怪,也不去勸慰,反是自己調了調琵琶的弦音,兀自奏起清平調來了。

雕花小窗,燈火長明,公主府的蠟燭卻早已熄滅。陸煜坐在霜竹廂,將腳翹在美人靠上,身側的美人卻不敢靠近,隻是安安靜靜陪他坐著。

“這一曲清平調比起你來如何?”他眼帶笑意,卻未必是真正的笑意,一雙含情目看著左側的雅蘭廂,不知在想什麼。

而大約世人也難以想象到那個名震京師,桀驁不馴的名妓蘇巧巧此刻竟會如此俯首帖耳,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甘願當個陪襯。

若是陸晚晚在這兒,大約又要感歎道,做得出這等事的,唯有自己的煜弟了。

見美人而不擁入懷,何況這美人不是尋常美人,是蘇巧巧。

蘇巧巧不是第一回見這位爺,憑她的聰慧,其實早已將這位爺的身份猜了個七八成,隻是這位爺自己心中低調,也沒有狎妓的心思。

他來此處似乎另有旁事。

這還是她從業這麼多年,頭一回見這麼“獨特”的客人,當然心存疑惑,是以從不拒絕這位客人的差遣。

畢竟不用侍奉便能有大把的雪花銀入賬,誰會不歡喜呢?

許侍劍站在一旁,一言不發,蘇巧巧看著許侍劍精壯的臂膀,腰間還斜挎著兩把刀——那刀也不是俗物,不是一個普通家仆能用得起的,心中更加篤定,這兩位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人。

天子腳下,誰人最大。自然是皇家。

蘇巧巧心思細膩,見陸煜杯中物見底,立馬乖巧的拿起酒壺,要為他添酒,笑著回他方才的問題:“奴家和琴香妹妹自然是各有所長,她是樓中最擅琵琶的,奴家當然沒有她彈奏得好了,爺莫不是後悔點了奴家?”

她用的脂粉是粉蝶軒最好的脂粉,衣裳也是雨燕齋的好布料。這樣的妓子生活或許比某些尋常的官宦小姐還要奢靡許多。

但妓子們長袖善舞,掙的大多也都是辛苦錢。陸煜並沒有想法去為難這樣一個身份的女人。

他選擇蘇巧巧,一是因為她名頭大可以遮掩自己的來意,二則是因為她嘴巴牢靠。

要知道這蘇巧巧貴為湖心坊的頭牌,這麼些年裏一定見識過不少達官貴人,聽聞過不少皇城裏的秘辛,但依然活得風生水起,可見她嘴巴實在牢靠,懂得不給自己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