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就算是現在梅甘都能看到那輛自行車上的白色祝福光輝與華麗的花體簽名了,也沒找到否認這玩意兒真不算舒服的理由。

她惆悵的跨坐上去,以這個被當前幾乎所有女士拒絕——或者說,被想看女士們側坐騎馬的男士拒絕——的姿勢,哐哧哐哧被載過田埂之上。

陽光明媚。

梅甘遙遙看著遠方飛起的鳥,並不覺得那真的會是‘鳥’——‘碼頭’裏的一切都是虛假幻夢,充其量隻是均衡靈能的擬似造物而已。

而‘安全屋’其實同樣如此,但‘安全屋’是個奇跡——那是專屬於靈能者自己的安全地帶,雖然每二十四小時內隻能進出一次、待一個小時,但那裏頭可以適當放置一些東西。

高林用來裝戒指的布袋正是如此。

說來神奇,他的‘安全屋’隻存在於黑夜之中,而‘碼頭’卻是陽光普照的。

門裏門外,簡直是兩個世界。

“首先,你得對我們接下來要經過的地方有個概念,”高林邊蹬著他的自行車邊說,“‘心智海’、‘星靈海’、‘靈能禁域’……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度、不同民族與不同學說中它有不同的幾十個名字,但基本也就是些和腦子相關的東西,隨你怎麼叫都行。”

他敘述這一切的聲音帶有某種深思熟慮的情感,一種習以為常的誘導性。

一時間,梅甘竟從他的聲音裏聽到了某種熟悉的動靜:微風吹過水麵,粼粼波光流淌其上,浩瀚的藍在燦爛的金邊緣搖晃,來來往往。

梅甘站在那金色裏,看著澎動的海洋,聽見海鷗的鳴叫聲為她帶來一絲寒冷。

下一刻,她瞳孔一動回過神來,震驚的發現,這自行車已經來到了一片如想象中那樣搖晃來去的海上。藍寶石、黑曜石、金箔或白花花的珍珠,無數海水他們腳下來來去去,無數珍寶在他們腳下來來去去。

“歡迎來到‘海’,”高林說,“我注意到,你沒有專心於感受靈能。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梅甘緩慢且謹慎的回答。她已經迅捷的逃開了那沒來由的想象,還有藍如海溝寶石、金如夢鄉彼岸的沙灘與海浪。

但即便是終於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現實的幻夢、幻夢的現實之上,梅甘也不是很清楚自己這會兒要做什麼反應更好。她隻能讓自己放眼於這片流動藍寶石似的海洋中,並驚奇的觀賞那湛藍中的一切。

“……這片‘海’裏有東西?”梅甘好奇的問,“我好像看到了一把劍……”

“‘劍’?”高林反問了一句。

在這裏,這個詞好像帶有與現實中截然不同的寓意。

梅甘意識到了這一點——為此,她再度凝神屏息,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它。

沒錯,那是劍。她想。

雖然有些模糊,但她看得出來:那是一柄鋒利堅實的雙手長劍,刃口流線亮堂堂的潑進光裏,又在不久之後悄然散去。

“……是劍,雙手劍,”她說,“但它消失了……”

“沒關係。”高林停下了騎行,卻沒離開自行車。他一腿支在那搖晃回蕩的海麵之上,俯身趴在扶手上,指尖漫不經心的敲打著反光明亮的鋼管,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怎麼了?”梅甘問,“它有什麼特殊意義?”

高林短促的回頭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惋惜、憐憫或悵惘。亦或者三者混合,或許。

“‘海’是萬物潛能的集|合,諾希斯小姐。”他輕聲道,“當你來到海上,你在海水裏見到的第一樣物品,就是你的本質。”

“……”

梅甘同樣沉默了,表情是另一種古怪。

實話說她可以理解高林的憐憫是哪兒來的……在這樣的世界上,‘劍’這種鋒利、過剛且隻能在紛爭與裝飾兩個領域派上用場的東西大概的確不算什麼好寓意。但她腦子裏確實不合時宜的蹦出了“我是劍骨頭”什麼的……

……靠啊!不可以!她飛快抹了一把額頭。

拜托,這種嚴肅場合裏至少也要整點什麼“此身為劍之骨”之類的東西吧?!

哦,不,那個版權是別人的……

梅甘默默揮去自己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用一個歎息擺脫了它們。“真棒。”她說。

趴在前頭的高林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這聽起來很宿命論。”她說,“真棒。”

“我知道了,”高林點了點頭,“你討厭什麼的時候會說它很棒,對嗎?就像被氣笑了似的。”

“或許吧。”梅甘不置可否,“我們在這裏幹什麼?”

“等一個正確的時間。”

“正確的時間?”

“一個適合‘開門’的時間……那是從‘海’裏回到幻夢之路的唯一方式。”高林慢吞吞的說,“順便說,它並不是很安全……尤其對你而言。”

“……嘖。”梅甘嘟囔了一聲:“就好像那條路對我來說能有多安全了似的……”

“完美!”高林突然直起身,‘啪!!’的一拍手,把梅甘嚇了一跳,“沒錯——那條路對你來說,也很危險。”他輕聲道,“以你現在的水平來看,隻要在那裏多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