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雖是媽媽說希望我平安喜樂,但那夜我睡覺前已覺得身體不舒服。頭重的像塞了鉛塊,拚命地打著噴嚏。不知算不算自我安慰,我仍是強打精神,拖著疲憊的身體熬了碗薑湯,一飲而盡。之後事實告訴我這所謂的補救果然是一廂情願。當天半夜,我就被四肢不停傳來的劇烈酸痛折磨醒,裹了厚厚的被子縮成一團,仍是冷的牙關發顫。想看看自己的體溫,才發現甚至連下床找藥箱的力氣都沒了。意識斷斷續續。但就算僅尚存一絲思緒,我的腦子裏也隻念著一件事:

用涼水洗澡的我絕對是個沙比。

之後,我也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第二天睜開眼時,已是日上三竿。假當然已經請好了。我貼著退燒貼,茫然的躺在床上,任思維放空,把大腦變得像房間的天花板一樣雪白。

昨天發生了不少事。

我去了東京,知道了藤野慧與乙花早良的過去,二人的羈絆,對立海的感情,知道了那惡□□件的最終結果。春華秋實,已是一年。立海作為本地最好的初中,依然巍峨屹立在神奈川的東部。入此校門,琅琅讀書聲與運動社團的高昂呼號交織成滾燙的青春舞曲。立海的學生在課業與社團中燃燒著青春,一如昔時。藤野慧恢複健康重回校園,乙花心態明朗、憑自己找了個勉強能糊口的工作,萬惡之源丸阪山中變成景區,一切都好似有了最好的結果。

但隻有我知道,她不在了。她化作神奈川的和風朗月,成為這方水土本身。

我不知道穿越時是否與她的靈魂有短暫的交錯,可我希望有過。我希望曾有一瞬間,我與這個熠熠奪目的女孩交會:她風姿凜凜,甩著一頭彩虹色的發,對我露出爽朗的笑,緊緊地握了我的手,又輕輕拍拍我的肩。她開玩笑一般俏皮地對我說:

“交給你了”。

……

知道我醒來後,媽媽把粥重新熱了一遍。飯與藥皆下肚後,我總算有力氣離開床榻,拿到睡前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是未接來電的提示信息,五六個,當然,都是來自柳蓮二。我心中一喜,趕忙打開line……

啥·都·沒·有。

別說沒一條新消息,連訂閱號的推送都沒有。

這個人怎麼回事啊?打電話不是為了給我個台階下嘛,那就發消息給我,讓我有的回啊。你一言我一語,新的話題開始,昨天的事不就拋到腦後了嗎?怎麼,隻有電話沒有消息,是想讓我這個病號起床第一件事是給你回電話嗎?好像我自己眼巴巴的,上趕著似的……

想都別想!隻有主動回電話這事,我絕對不做!

雖是這樣想的,我的腦子卻像長在手機裏一樣,每隔五分鍾都要刷一下line,看看有沒有新消息。洗漱時候,上廁所時候,任何手機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總能幻聽到電話鈴聲。更別說響個提示音,我就算拖著病弱的軀體,也要摸過手機看看。隻可惜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全是訂閱號,氣得我直接清列表。

‘他關心我’、‘他不關心我’、‘他關心我’、‘他不關心我’……

倚在軟趴趴的抱枕上,膝蓋上癱了本書。看上去在閱讀,魂卻已騰雲駕霧,遊離九霄之外。

‘看看這頁最後一個字符,是字的話,就是他關心我,是標點的話,就是他不關心我。……是句號,完蛋,他根本沒在想我。’

午飯時,媽媽看我魂不守舍的樣子,又是摸頭摸腋窩,又是測體溫倒熱水,連問我是不是燒壞了,問我要不要加點藥量。

“亂加藥量才會吃壞吧!”我無情地吐槽道。

下午兩點,立海午休的時間已經過去,我仍然沒有收到柳蓮二的信息。當然,電話也沒有。我抱著被子,在床上左右翻滾著,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冷靜。

‘給乙花打個電話,好歹有人陪我聊聊天,排解一下。’想起現在是乙花的休息時間,我拿著手機,開心的撥通了乙花的電話:“早良,我發燒了。”

“嗯,所以呢?”電話那頭波瀾不驚。

“你不該慰問我一下嗎?”

“哇~”電話那頭忽然切換語調,寵溺地說:“慧慧好會撒嬌哦~~”

“你不覺得油膩惡心嗎?”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呢?”乙花嘿嘿一笑,換回正常的語調問:“你怎麼發燒了?”

“洗涼水澡。”

“這個季節?”

“……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筒那邊爆發出激烈的大笑:“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