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夜風送來的聲音聽著淡漠:“那是因為我第一次喜歡過的女生名字裏也有‘澤’字,女同學也都叫她‘小澤’。”
“哈啊?”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什、什麼時候的事情?”
“讀小學的時候。是隔壁班的女生。”
“你還真早熟。”女生內心無力,用手撐住腮,“畢業後到現在都沒有聯係了麼?”
“本來就沒說過幾句話,況且後來她突然轉學消失了。”提及了某個禁忌語,兩人都愣了一下,男生繼續換出自嘲的口吻,“說來也可笑,我每次喜歡的人最後都會消失。”
消失。
沒有緣由沒有目的沒有任何解釋不擔任何責任地,消失。
顏澤想起往事,發著愣,以至於對男生後麵那句話的反應明顯遲鈍了很多。
“況且,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季霄,所以比起顧夕夜,能和你相處得更坦然些。”
“啊,啊?你、你、你怎麼知道的?”
男生側過臉擺出無奈的神色:“太明顯了吧。這都看不出來就真該去醫院檢查智力了。”
有那麼明顯麼?
是什麼時候開始在自己心裏說出的那句話?
--我想,我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在學校的時光是一周中最開心的五天。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對話,餘光長久地鎖定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有時正麵看見他無聲的笑容,滿足得瞳孔都快盛不下。
確定喜歡上他的同時你就已經意識到那個可悲的事實。他不可能喜歡你。
明知道迷迷糊糊的你,無才無貌的你,不夠體貼不夠溫柔的你是不可能被他喜歡的,卻還是不改初衷地喜歡著他。
明知道他長得那麼英氣,成績那麼優異,成為無數女生少女情懷的最終寄托。而你,隻不過是千千萬萬分之一。卻還是不求回應地喜歡著他。
喜歡他。行為都變得別扭。
一天內能變換四五種發型,在被注意到、問及原因時卻隻用奇怪的借口搪塞一番。“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他是無法理解的吧?
可以隨意地跟任何熟識的男生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爭吵時揮拳,高興時相擁。麵對他的成功,卻連說句祝賀的話都羞澀得令場麵尷尬。
不小心隔著校服的衣料碰到他的手肘,也像全身過電一樣彈跳起立,佯裝到儲物箱前去拿書迅速逃離事發地。盡管他根本沒有半點覺察。
在幾乎所有人熱衷於“他與XXX很般配”這種話題時,無數個夜晚,你躺在床上無法成眠,心裏默念自己與他的名字,像美妙的工整對仗,多麼般配。
在乎他對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珍惜每一樣經由他的手遞來的東西。分數差勁的考卷要迅速塞進抽屜最深處,絕不能被他看見。絕不能。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全都與眾不同。
那麼明顯。
對顏澤這種一貫把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女生來說,掩飾真情是更加不可能的事。
在運動會接近尾聲時丟失了校服,立刻就像小學生一樣哭起來。周圍同學慌張地安慰她並承諾四處幫她去找,馬上就破涕為笑。至於最後找到沒找到,完全與此刻的心情無關。
大聲的肆無忌憚的談笑往往在某個人出現時戛然而止,這種事多發生幾次,熟識她的人就立刻會覺察那些與眾不同。
之所以沒有變成主流八卦,也許是男女主人公自身條件的懸殊蒙蔽了大多數眼睛。
真正知心的人沒發覺。要麼像夕夜那樣對此類事情沒興趣不關注,要麼就像卓安那樣徹底失蹤根本無從得知。
相比起來,男生的情感要複雜得多。
不要說深不可測的季霄。就連看上去沒心沒肺的賀新涼都不可捉摸。
九點後還往中央大樓五層跑,隻因為想取回前女友送的手表。卻在被催促“你快去”的時候停下腳步轉了身,笑言“那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爽約後會對女朋友反問:“我有必要把我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向你彙報麼?”甩出這種過分問句,卻念念不忘小學時暗戀的隔壁班女孩。
內心理所應當難過,但表情上卻可以做到不露聲色,甚至淡然一笑地自嘲:“我每次喜歡的人最後都會消失。”
噠。噠。噠。
清淺的腳步聲響徹在空蕩的中央大樓裏。
剛好吻合上心跳的緩慢節律。
虛榮心。優越感。依賴度。無數消磨單純的繁雜噪音都消失遠去。
翻天覆地的柔軟又舒適的情緒擁堵在胸腔裏,隻需一點點努力,就能融化成一個溫暖的微笑。朋友間的微笑。
顏澤靠在賀新涼背上,在夜風過耳的瞬間,雙手環緊了對方的脖子,無比寬心地將頭埋在他後頸窩裏。安然地讓神經全都鬆弛,就快要睡著。
男生覺察到被自己背著的女生異樣的動作,有點奇怪,放緩了步頻,腳步聲也相應地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漫過肩膀而來的女生帶著光澤的聲音--
“呐,新涼。你可以叫我‘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