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自修結束後輪到季霄和顏澤做值日。
“顏澤,你再把黑板擦一下就行了,早點回去,剩下的交給我。”
“唔,好。”女生把掃帚放回教室後麵的角落,從講台上迅速抓起抹布去廁所沾濕賣力地擦起了黑板。然後看見男生也拎著拖把回來。
“今天晚自修夕夜沒來啊,是怎麼了?”男生一邊拖地一邊問。
“感冒了。隻不過昨天下午被蕭卓安‘不小心’用水潑了一身。她體質還真夠弱的。”
男生聽著有點內心無力,心想“你大冬天被涼水潑一下試試,不感冒才怪”,但沒說出來。“卓安和夕夜怎麼回事啊?你們初中的時候不是很要好麼?”
沒等到顏澤反複斟酌後的回答,男生自己找回了一點當初殘留的零星記憶,以“物是人非”的口氣苦笑道:“當初她們‘陽明實驗兩大吉祥物’的稱號都流傳到我們PHB來了。”
最近隻要一遇上這種憶苦思甜活動,顏澤就萬分傷腦筋,加大了擦黑板力度,模棱兩可地答道:“嗯,現在的局麵有點複雜。”
“上次生日party真是鬧得不歡而散。”
“……那小抄不是夕夜的。”女生忍不住道出真相。
“嗯……我想也是。”男生在不經意朝前一瞥之後極度鬱悶地發現黑板已經被女生擦成花臉一張,“顏澤我幫你去洗抹布吧。”
“欸?”女生迷茫地看看手裏的抹布又看看黑板,才回過神來,一時語塞。
看她臉漲得通紅還忙不迭語無倫次地做出大意為“唔,其實我擦黑板很在行隻是今天沒發揮好”的自我辯解,男生拚命想忍住笑都沒成功。不由分說地從女生手裏接過抹布轉身出門去。
“我深刻同情前幾次跟你一起做值日的新涼……啊,你拎不動那桶水的!”話音未落女生已經將水潑出去一半,男生喪失動力地用手捂住額頭翻了翻白眼。
“……其實你應該深刻同情在我們後一天值日的兩個人。”
“……我就是那二分之一。”男生笑起來,難怪總覺得教室不大,打掃起來卻工作量巨大無比。
感覺女生的存在隻會繼續幫倒忙,在顏澤打了個嗬欠之後,季霄適時提出了“反正快結束了,要不你先回去”的好建議。
右手已經搭上金屬門把,女生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又停下腳步。
“噢,對了,我找夕夜有點事,你能讓她待會兒給我打個電話麼?”
女生乖巧地點點頭。
“我的手機號是138XXXXXX78。”有點不放心,又追加一句,“你記得住麼?”
“唔唔。記住了。”女生揉了揉眼睛,順手帶上了門。
記住什麼?
直到顏澤迷迷糊糊走到寢室樓門口,被北風一吹才清醒過來。好像是電話號碼來著。“139……137……還是138呢?”
如果真是什麼重要的事,被耽擱就麻煩了。女生在原地錯愕三秒鍾,艱難地接受了“一個數字都不記得了”這個事實後,隻好掉頭折回教學樓。
人都已經走空了呢,燈也都關了。雖然有點怕黑,還有點怕靈異的東西,女生還是一頭紮進黑暗的教學樓裏。
淡淡的月光在樓梯上鋪開一條能勉強辨清台階的小徑,女生小心翼翼一步步數著往上走。之前受傷的腿讓自己憋屈了好一陣,可不能再次遭受什麼意外。
願望通常都是美好的,而現實是殘酷的。
在一層的最後一級台階處,本以為踏上去就可以稍微鬆口氣。沒想到突然被上麵砸下來的某樣東西撞得眼冒金星,一下失去平衡,整個人朝後仰過去。
果然最近有點運勢欠佳啊……女生腦袋裏躥過無足輕重的搞笑自嘲,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伴隨著“嗚哇--”一聲不太優雅的怪叫,手臂被什麼東西扯住了。
怎麼都沒法清醒過來,困倦感卻突然在看清拽住自己的人的時候完全灰飛煙滅,同時清晰的,還有少年一貫不帶溫度的聲音--
“咦?你怎麼還在這裏?”
女生感到自己的太陽穴突地一跳,哦?剛才是和他撞了個滿懷麼?
誰說的運勢欠佳?
“難不成是迷路了走不回寢室?”兩個人都站穩後,男生問道。
你太低估我的智商了吧。
“哦,不是,不是還在這裏,而是又回來了。”女生抱歉地攤攤手,“我在半路上把手機號忘記了。”
“……就為這個回來?”
樓道裏溢出來的光映亮了少年半垂的眼瞼。
女生寢室樓和85818便利店之間的空地上,學生川流不息。
被牽起的手。幾個微涼的觸點,引發了心髒一陣震耳欲聾的鼓點聲。世界安靜下來,噪音被自動隔絕在遙遠處。
圓珠筆在手心裏劃過,像他的人一樣清秀頎長的數字逐漸在夜色中展露出輪廓。
身旁一簇一簇嫩竹刺破夜空,細密的枝椏在兩人腳下印出柵欄一樣形狀的陰影。
幾萬英尺的高空,星辰在以肉眼無法覺察的速度移動著。
無法覺察。
塵埃是因為自身太渺小,而星辰是因為距離太遙遠。
遙遠得即使某顆恒星突然熄滅了光芒,你的哀悼也會姍姍來遲。它會難過麼?
“這下不會忘了。”男生將筆收回冬季校服的口袋裏,溫柔地做了個將女生的手團成拳的動作,告別。
請你在周身籠罩光芒的時候就好好珍惜。
顏澤上五樓後直接去了夕夜所在的511寢室。敲敲門,推門而入,對映入眼簾的女生在台燈下奮筆疾書的畫麵感到意外:“欸?感冒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