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未時中,龍膽小築來了三位訪客,都是藍渙的堂妹表妹。不過在這個世界裏,像藍氏這樣的大家族,除非藍氏女是出嫁到其他家族,或者父母雙方願意,否則基本上孩子都是姓藍,所以雖然論理這三個女孩子中是兩位堂妹一位表妹,但是都是姓藍的。
齊琪一早已經知道今日會有三位同輩的藍氏小姐前來拜訪,並被告知這幾天藍氏在外的長輩們都已經在陸續趕回來,要開家宴歡迎自己。齊琪知曉,這是要讓自己明白,藍氏是極其重視自己的。
齊琪站在院子裏看著款款而來的三位美人,十八歲的藍明韻,十四歲的藍明柔,十二歲的藍明秀,心裏暗暗感歎:姑蘇藍氏果真是出美人的家族!
三千家規養出來的美女,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但卻各有不同,藍明韻成熟穩重,藍明柔溫婉賢淑,藍明秀才思敏捷。
送別三位藍小姐後,齊琪低著頭站在院子裏的龍膽花的植株叢中,頗有些垂頭喪氣:我以為自己有才有貌性情討喜又知曉“未來”,藍渙誇過自己的修煉資質極好,還喜歡自己,甚至青蘅君也頗為寵愛自己,藍忘機魏無羨江晚吟聶懷桑他們都很輕易的接受了自己,內心其實是有些自傲的,甚至想到過自己是不是有女主光環。
可是今天見識了藍氏的三位小姐,雖然說容貌上自己和她們是春蘭秋菊各有擅長,但是那禮儀學識上絕對是完勝自己,更別說在這個講究出身的世界,自己毫無家世背景,她們則是大世家姑蘇藍氏的親眷血脈子弟。
青蘅君寵愛自己,一方麵是因為藍渙喜歡自己他愛屋及烏,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自己知道的“未來”能幫到他們,他要報恩,根本和我本人沒有關係。其他的魏無羨藍忘機他們這麼容易接受自己,則是因為自己是藍氏少宗主的未婚妻。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個身份,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們,更不要說這麼容易被他們接受。
齊琪越想心情越低落。藍渙進入院子,看到的就是一身孤寂的齊琪在夕陽斜暉中站在紫色龍膽花叢裏。
藍渙以為齊琪想家了,心裏有些難受,加重腳步往齊琪行去。
齊琪聽到腳步聲,抬頭,轉身,看向背著夕陽而來的白衣翩翩的少年。三月底的春日夕陽,給少年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那若雪的白衣也都染上了金紅色,絕世的謫仙清雅姿容,添了幾分豔色,讓人心神恍惚,不能呼吸。風略過,抹額和衣袂齊飄舞,少年風姿無雙,似要隨風而去。齊琪對著夕陽,夕陽並不刺眼,卻讓她忍不住眼眶一酸,淚珠滾了下來。
藍渙原本是微笑著朝齊琪走去的,誰知道會看到流淚的齊琪,心裏一痛,連忙拿出帕子幫齊琪擦淚,然後將她摟入懷中,柔聲問道:“琪琪,發生何事了,為什麼流淚了?”
齊琪緊緊抱住藍渙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隻默默流淚,一聲不吭。
藍渙沒有辦法,隻好一手摟抱著她,一手在她背脊從上到下幫她順氣,低柔的聲音在齊琪耳邊反複響起:“琪琪,我在!琪琪,我在!琪琪,我在!”
藍渙默默感受懷中人無聲的悲傷,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袍,胸口處的濕熱,讓他的心似被火焰炙烤著。
藍渙心想,第一次體會到這般心痛又憐惜又無力的感覺是母親去世後,看到跪在龍膽小築庭院裏的弟弟那倔強又無助柔弱的背影時。那時候他立下誓言,要永遠護住弟弟,讓弟弟不再陷入如此悲傷無助的境地。可是前段時間他才知道,在原本的未來,弟弟還是陷入了那般境地,是比兒時失去母親更絕望更痛苦的境地。他聽完齊琪背的《魔道祖師》後,獨坐暗室,細細思量,深深為自己的不作為沒有護住弟弟而心痛難耐,直至傷了心脈,有走火入魔之兆後才清醒過來。這是他第三次體會到心痛憐惜無力。
而此時此刻,摟著懷中人,他第四次體會到了這個感覺。藍渙茫然了:人這一生,歡樂總是伴隨痛苦,得到後總是憂懼失去,想要守護的是否終會覺得無能為力。而這一切是否是因為自己過於弱小。
過了好一會,齊琪才停止流淚,藍渙收拾心情,溫柔地幫她擦臉,帶她去洗臉,拉她坐下,給她一杯溫度適宜的茶。
藍渙柔聲道:“琪琪,能告訴我為何這般傷心嗎?”
齊琪默默喝完了這杯茶,盯著空的茶杯,緩緩道:“今日下午,你的三位妹妹來訪,她們很好,非常非常好,好到讓我自慚形穢。雖然我知道不應該懷疑你的真心,卻又忍不住問自己:仙門頂級大世家姑蘇藍氏少宗主,仙門名士,世家公子品貌榜第一,藍渙藍曦臣澤蕪君,為何傾心於一個既沒有家世,也說不上才和貌的我?”
齊琪說得很慢很艱難,但是依然一字一字清晰地說了出來。齊琪翹起嘴角自嘲:也許我離優秀很遠,但是還是有優點的,就是勇敢和坦誠。
說完後,齊琪抬起頭,把目光放在藍渙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