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類的交談中,陶楊揚得知了更多關於玄域的情報。

比如,結界中的黑夜並不隻是黑夜。

冤魂凝成的怨氣與死氣會在夜晚降臨之時傾巢而出,因而,在黑夜中行走的人或妖,往往會被這衝天的怨念喚起內心深處最恐懼的記憶。

地域交界處也不止亶爰(dǎnyuán)客棧這一家客棧,陶楊揚先前觀察到的其他光點,也是一家家或人或妖經營的客棧,庇護著夜晚中無處可去的人類與妖獸。

人與妖在白天的擂台處永不停歇的廝殺,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掙取住在客棧裏的時限。

畢竟,在黑夜中也是一死,不如在擂台上轟轟烈烈地戰個痛快。

雖然隻是暫時延緩了死亡的到來,但沒有人和妖願意承認。

至於這些客棧是怎麼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出現的,類笑眯眯不語,下一刻,場景再度變換,一個小而精致的客房出現在陶楊揚的眼前。

空氣中飄著令人昏昏沉沉的香氣。

四處望去,類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努力按下心頭的不安,陶楊揚隻得暫時接受現狀,把英招小心地側放在床鋪內側,避免壓到他的傷口。

隨後,按照類所說,將五枚完好的玉牌全部敷在了深黑色的猙獰掌印之上。登時,玉牌仿佛與黑印展開了激烈的角鬥,白與黑相交混成一片灰霧。

劇烈的掙紮。

陶楊揚別無他法,隻能狠心地死死按住英招。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的胳膊都已感到酸楚,那灰霧才漸漸消退,隱於瑩白的玉牌之中。

英招眼眸緊閉,眉毛擰在了一起,薄唇因方才的狠咬顯出鮮血的紅,蒼白的昳麗麵龐濕漉不已,混著汗水與淚水,完完全全在疼痛與疲累的無情侵襲下陷入昏睡。

或是因為身心的疲倦,在馥鬱的花香中,陶楊揚直直地倒在了床鋪之上,同樣不可抑製地沉入了深層的夢境。

屋中溫馨無比的暖光驟然消逝,無聲的黑暗再度籠罩了昏睡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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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黑之中,一雙眼睛猛然睜開,恍若灼燒的兩輪烈陽,金光璀璨,迸出淩厲而濃烈到如有實質的無邊殺意。

血腥之氣甚至蠻橫地衝散了揮之不去的奇異香味。

金瞳隻是斜睨著細軟的白發,散出的光亮驅逐了試圖沾染她的黑暗,忽然,眼眸緊閉,眉心緊蹙。

下一瞬再次睜開,眸中隻餘寒潭一般不可見底的深邃靜寂,與黑暗融為一色。

隨後,緩緩合上。

黑夜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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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光亮透窗而入,好似要在短促的時間內盡情宣泄。

陶楊揚在這亮眼的陽光中醒來,猛地坐起。

饕餮無須睡眠,況且,她怎會毫無戒心地在詭異之地沉沉入睡。

飛快回頭看去,好在英招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內側,隻是像被噩夢糾纏,精致的眉毛一直擰著。

心中的不安感愈演愈烈,可思維卻好似被一層漿糊糊住,反應變得遲鈍,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的。

強撐著從床上起身,陶楊揚一邊按揉太陽穴,一邊向屋外走去。

二人的房間位於邊角,離廳堂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奇怪的是,整個走廊靜寂無聲,仿佛亶爰客棧中隻有她和英招兩個客人。

忽然,一聲狂笑徹底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長著牛角的妖修“嘭”地推開房門,不管不顧地衝撞,口中喃喃著“擂台”,一頭紅發摻著幾根白毛分外張揚。

隻是,它的出現卻並沒有緩解這裏奇怪的氣氛,那歇斯底裏的笑容為重歸平靜的走廊平添了一絲驚悚。

陶楊揚頭腦酸脹,顧不上探究,加快步伐來到了廳堂。

打眼望去,發現類正坐在廳堂中央,身邊環繞著五顏六色的絲縷。

它正在製衣。

陶楊揚的腦中瞬間被要買一身衣服的想法占據,其他一概拋之腦後。

不等她走到類的麵前,類像有所察覺一般,從紛繁的絲線中抬起了一張嫵媚的人類麵龐。

“客官,可是要來買件衣服?”甜絲絲的聲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廳堂。

昨日對類萬分警惕地陶楊揚,此刻卻被它的聲音勾得神誌不清,隻覺得它親近又可人,如春風拂麵,連頭也不那麼酸脹了。

“嗯。要素淨一些的。”她的聲音也變得和緩無比。

“客官稍後。”

說罷,類靈巧地躍出成堆的絲線,走到了廳堂的陰暗處取衣。

陶楊揚的視線下意識跟隨著類活動,卻突然被一件純黑的半成品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