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妙現在顧不上這些,她看著輪椅上的人愣在了原處。薛妙想起在花轎上的夢。那個夢的後續即便過去了十一年,她依舊記得清楚。
人伢子養的惡犬張著血盆大口朝她撲來,她摔倒在地,嚇得緊緊閉上眼睛,然而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一人帶笑的聲音遠遠在耳邊響起:“好小的丫頭,怎麼一個人?”
她慢慢睜開眼睛,惡犬被一支箭釘在不遠處的地上,十七歲的少年肆意明亮,坐在馬上朝她伸手。
十一年過去,即便他不再是當初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薛妙還是一眼認出了他。誰曾想,她心心念念十一年以為此生無法報答的恩人,此刻就在眼前。而今日,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薛妙看楚烜的同時,楚烜也在看她。
齊國公府這位二姑娘是個極標誌的小美人,玉麵桃腮,櫻唇皓齒,最妙的是那一雙杏眼,黑白分明,眼波幹淨透徹,生就一副自然無辜的模樣,嫩生生的,瞧著還是個小丫頭。
她似是剛剛沐浴過,穿著水紅的寢衣,身上還帶著濕氣,烏發散在身後,一雙眼睛濕漉漉的閃著亮光。
楚烜收回視線,道:“賀嬤嬤說王妃尋我有事?”
薛妙這會兒腦子裏一片混亂,她點頭又搖頭,想同他多說幾句話一時間又不知該說什麼,滿心隻有一個念頭——
原先的盤算什麼和離什麼互不打擾統統不作數了!她要、她想……
要什麼?想什麼?
薛妙暫時還未想清楚。
她不說話,楚烜也並不追問,他過來這新房一趟好似隻為了完成任務一般,任務完成了,他便功成身退,“天色已晚,王妃早點歇息。”
楚烜身後的侍衛名叫常旭,是楚烜麾下一名副將的幼子。常旭推著楚烜正要離開,薛妙忽然抬腿追了過來,攔在楚烜身前,“你去哪兒?”
“睡覺。”楚烜言簡意賅。
薛妙看看床又看看他,“可、可是……”
常旭解釋道:“王爺夜裏睡不安穩,為免打擾您,就不在這間屋子睡了。”
若不曾認出秦王就是十一年前她的救命恩人,薛妙此刻定會欣然答應,然而事實是她一眼就認出了他。薛妙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不用分房睡!”
她原隻想過若他要強行與她圓房她是打暈他好還是將他綁起來更妥帖,卻不曾想過若她想留下他又該如何。
她顧不上這話裏的歧義,環視一周,指著外間的榻,急切道:“你睡床,我睡榻上!這屋裏地龍燒得旺,我怕熱,身子骨結實不怕生病,睡榻上正好!”
薛妙神情切切,楚烜以為她是怕他們分房睡的消息傳出去被人嚼舌根,又見她不自覺咬著下唇十足緊張為難。
這婚事來得突然,雖說並非楚烜所願,但到底是把麵前之人牽扯進來,楚烜按下心中不耐,安撫道:“府裏的人嘴巴緊,對外不會多說。你若實在不放心,明日我命常旭把府裏的人盡數叫來,你親自敲打。”
“不是,我不是為了這個……”薛妙急得連連搖頭,滿腦子搜刮著能說服楚烜的理由,“你身體不好,這樣挪來挪去怎麼行?”
薛妙說著說著,對上楚烜沉靜如深潭的眸子,她垂下頭,不知怎的,忽就泄了氣:“況且、況且這本就是你的臥房,就算走,也該是我走。”
她說完就提步自發往外走,走到門前卻又忽然轉身,望著楚烜試探道:“這聖上賜婚,若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