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暖鍋
常旭去時薛妙已經睡下,這件事便在第二日由拂冬轉達給她。
薛妙剛剛梳洗結束,坐在鏡前打量自個,拂冬說完,她忽然“哎喲”一聲,扶著妝台彎下了腰,“拂冬,我這風寒許是還沒好透,你去告訴王爺,就說我需要臥床靜養,今日就不和他一起吃飯了……”
薛妙一邊說著一邊往床邊挪,拂冬看著她的背影,猶豫半晌,不知該不該提醒一句,風寒無需捂肚子。
薛妙挪到床邊,放下床帳,把自個兒遮起來,盤膝坐在床上抱著軟枕越想越覺得不能去。
她若是去了,無異於羊入虎口,劉季赴鴻門宴,雞去給黃鼠狼拜年。
早知道就不寫那封信,隨楚烜怎麼生氣,他再生氣也隻是撤了她一頓暖鍋,現在倒好,竟然要抓著她去練字了!
她幼時天天盼著長大,就是為了長大後不用被林家爹爹逼著練字。林家爹爹平時多和善多好說話的人呐,她要什麼他都說好,天氣好的時候會讓她騎在脖子上托著她在院子裏玩兒。可一到練字的時候,他就好像換了個人,肅著張臉,任憑她再怎麼撒嬌求饒他都不為所動。若她寫得不好,他還會拿竹條打她手心,寫壞一個字打一下……
薛妙想著就覺得手心火辣辣的疼。
她從小到大因為寫字挨過的竹條總也有上千下,就這樣都沒練出一手好字,現在更是不可能。
薛妙不想去,拂冬總不能強逼著她去,站在帳外試圖往裏看,“王妃,再不去,朝食要過了……”
“你不必勸我。”薛妙打定主意不去,“我寫了整頁的詞誇他,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那麼情真意切滿腔的情意,他看完竟隻想著讓我練字!”
這樣不解風情不識好歹,真是……
薛妙氣得連個詞兒都想不出來了,隻能掐著軟枕發泄心裏的不滿。
那許是您的字實在醜到讓王爺看不過眼了,拂冬心道。
然而這話她哪敢說,隻能溫聲勸薛妙:“練字而已,又不是什麼天大的難事,王妃何必與王爺作對,從前許多人求著王爺指點,王爺一個都未曾答應過,道是浪費時間,就連清河縣主……”
拂冬陡然住嘴,暗罵自己多嘴。
“清河縣主?這又是誰?”薛妙卻忽然敏銳起來,掀開床帳盯著拂冬問。
拂冬支支吾吾不肯說:“清河縣主……”
正為難著,房外傳來了郭展的聲音。
拂冬鬆了口氣,隻聽郭展一板一眼道:“王爺說,王妃不去練字也可以,那午間的暖鍋廚房便不用準備了,省得……”
……
薛妙到底還是坐在了書房裏。
既是要她好生練字,便不能如前些日子畫消寒圖一般趴在羅漢床上的小桌上,楚烜命人在書房裏加了一張桌案,薛妙就坐在他下首,筆墨紙硯都與楚烜用的一樣。
薛妙在練字一事上素來沒什麼耐性,寫了幾個字趁著楚烜不注意正要放下筆偷偷懶,卻聽楚烜道:“何時寫完,何時吃飯。”
薛妙心虛,撿起筆一邊往下寫一邊偷偷抬眼打量楚烜。
他明明在看公文,看都沒看她一眼,怎麼能精準地抓到她偷懶?
薛妙心不在焉,臨摹的墨跡不知要扭到哪裏去,楚烜放下公文,目光隨她的筆鋒落在宣紙邊緣,皺皺眉,道:“既要寫就用心些,你這樣心不在焉,何時能寫好字?”
這一張是寫廢了,薛妙幹脆扔下筆,問楚烜:“您究竟為何非要逼我練字?我實話跟您說吧,我打小就不是個能寫好字的料子,否則也不至於被打腫了無數次手心,字依舊寫成這樣……”
楚烜覷她,涼涼道:“你還知道自個字醜,我看你昨日那封信倒是寫得熟稔自得。”
楚烜昨日接到信還道薛妙寫了什麼,展開一讀才發覺她滿篇花言巧語天花亂墜,還曉得從臉說到身材,再由外及裏,哄騙人的話信手拈來,也不知從哪裏、又是跟誰學來。
大周民風開放,隻要不越界,長輩往往並不拘著家中小兒女與人相處,適齡男女間書信傳情是常有的事。以薛妙的模樣和年紀,有幾個愛慕者,寫過或收過幾封書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然而楚烜就是覺得心裏隱隱約約的不自在。再想到昨日薛衍還攛掇著她改嫁,他心裏那點不自在越發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