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的手被他攥得有些疼,陸遠崢逼視的目光下,她瞬間了悟了一切,原來,他是在懷疑自己會給他下毒。
沈芝倏然一笑,瞧著陸遠崢莞爾道:“王爺,您先鬆開我,不然,我怎麼吃呢?”
陸遠崢稍稍一愣,眸光微微動了動,半晌無言後,最後鬆開了她的胳膊,似笑非笑得扯了扯嘴角道:“行,吃吧。”
他的嗓音極沉極冷,尾調還帶著不明意味的肅然。
沈芝揉了揉被他捏疼的手腕,坦然地對上他清冽如雪的眸子,衝他勾了一個笑:“好。”
然後,在陸遠崢的凝視下,她將那碟子裏的杏仁酥先拿了一塊放入口中自然地吃起來,隨後,又將其他幾個盤子中的各式點心分別取了一塊吃。
這些點心香甜軟糯,入口即化,是她讓小廚房廢了一下午的工夫才做好的,陸遠崢不吃,可真是沒福氣了。
沈芝將那些點心一塊塊地取過來放入口中,小口小口地咀嚼著,回味無窮,還不忘拿袖子半掩著,時刻不忘禮節和風度。
她全程沒有去看陸遠崢的目光,但她可以感覺到,陸遠崢的目光冷的像冰,時刻投射在她身上。
沈芝坦然地吃完最後一塊點心的時候,已是飽的不行,當下唯一的念頭便是覺得自個兒今日的晚膳可以不用吃了。
吞咽完後,她抬眼坦然地望向陸遠崢,此時,屋內的氣氛古怪的很,陸遠崢的目光亦古怪的很,還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王爺,我吃完了。”沈芝用袖間的帕子稍稍擦拭了嘴唇後,淺笑著衝他眨了眨眸子,一臉滿足的模樣,活像隻饜食的小獸。
陸遠崢瞧了她一瞬,緩緩垂下了眼睫,開始隨手翻閱起桌上的邸報,口中淡淡地“嗯“了一聲後道:“退下吧。”
“妾告退。”
沈芝衝他盈盈蹲身行了個禮,而後提起桌上的食盒轉身出去了。
陸遠崢放下手中的邸報,抬眸看著沈芝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晌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桌角上擺著的那個錦盒,是當日沈氏的侍女當著白澈和幾位將軍的麵送過來的。
當時他隨手接了,卻不想白澈那小子竟然借此跳出來規勸他善待王妃,這才將他一時激怒,說出那些對沈家女不利的話來。
“啪”的一聲,陸遠崢漫不經心地伸手將那個錦盒打開了。
裏麵是一隻用銀絲繡著麒麟圖樣的香包,布料是煙青色的綢緞,上頭那隻活靈活現的麒麟伸著爪子在騰雲,就連幾根須子都繡的煞為鮮明。
香包的口子用紅線係著,線尾墜著的淺色的瓔珞和流蘇,淡淡的鬆木香襲來,沁人心脾,不得不說,這隻香包的精細勝過他從前帶的任何一個。
他從小在長安大明宮長大,因此他一眼便能看出,這沈氏的繡工,即便是宮廷中的繡娘,恐怕能出其右者也是鮮見。
這沈氏身上,究竟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三日後,沈芝出紫嫣殿的時候,英華正立在丹樨的欄杆前等她。
她見沈芝出來,急忙迎了上來,對沈芝屈膝行禮道:“參見王妃。”
沈芝示意她起身,英華瞥了一眼她手中提著的食盒,愉悅道:“王妃可是又要去給王爺送點心?聽說王妃前日主動去找王爺了,真是個令人高興的好消息呢。”
沈芝望了她一眼,語氣毫無波瀾道:“你來所謂何事?”
英華見她如此,嘴邊的笑意頓收,走近幾步在她耳畔道:“我是來提醒王妃的,別忘了咱們的約定,三日期限已至,不知王妃考慮的怎麼樣了?”
沈芝退開幾步,冷意浮上唇畔,檀唇微動道:“我何曾與你有過約定了?”
英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眸子,一時氣極,壓著嗓子置疑道:“你,你……當真不顧那李茗的死活了嗎?”
沈芝冷眼看向她,毫不客氣地回敬道:“不勞費心,我自有打算。”
說罷,她不管氣急敗壞的英華在她身後再怎麼言語,皆不管不顧地離開了。
果然,踏著石階往下走的時候,鏤空的白石欄杆漏闕處,有個灰袍的侍從腳步急切地往回廊處走去。
沈芝這幾日每天都變著花樣的給陸遠崢送點心,既然他自稱不喜甜食,她就給他準備起一些鮮香酥脆口味的。
在沈芝土生土長的長安城,要說起街頭小吃,那可是一絕,她讓王府廚子比照著她形容的樣式去做,還別說,那廚子手藝極佳,做出來的成品基本達到了十有八九的還原。
前幾次,陸遠崢都將她拒之門外,不過,在她的幾番堅持下,後幾日,陸遠崢開始漸漸收下她送去的東西了。
這是一個好兆頭,就像當日他收下香包一般,讓沈芝覺得他並非那麼不通人情,冷漠的心嚴絲合縫到一點邊角都撬不開。
隻要他不是鐵石心腸,她便有希望讓他幫自己救老師,也不知道老師這一路上情況如何了,算著日子,若是路上沒有耽擱的話,應該不出七日便能到北漠塔了,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她每每想起李茗,心中便充滿了急切和擔憂還有深深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