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走在一中的柏油路上,路邊高大的樟樹遮擋了大部分太陽,初春的陽光透過枝葉投射點點光斑。
許淨慈逆著光去看沈弈的側顏,他的眉眼像隱秘在清晨薄霧中的江南山水,連睫毛都透出清冷來,但沈弈在她心裏卻一直是個溫暖的形象。
“你今天不上班嗎?”
今天是周三呢。
“輪休。你下午沒課嗎?”
“三四節的課老師有事取消了。”
“哦,平時課多嗎?”
“還好。你呢?醫生平時上班會很忙嗎?”
“剛開始不習慣,適應醫院的節奏之後好一些了。”
兩人邊走邊說,見到眼前的圖書館的時候,許淨慈忍不住感慨,“這是我認識的一中圖書館嗎?”
雖然門鎖著,但還是可以透過大扇的落地玻璃窗看到裏麵的樣子,胡桃木色的寬樓梯中留出過道,兩側擺放了休息的沙發墊,仿佛特意設置的沙龍角落。前台幹淨整潔,書架上擺放的書籍也是煥然一新。
但在許淨慈的印象中,原來的圖書館隻有兩層層,第一層還是空蕩蕩的,二層擺放的書大部分都是上個世紀的舊書,一翻開還能揚起一層細微的灰塵。廁所更是常年沒水,導致圖書館內總是彌漫著難以言說的味道。
沈弈雙手插兜,“以前我們有閱讀課的時候,大家還不願意去呢。”
許淨慈深有體會,“我們也是,寧願留在教室寫練習冊。”
熏得人怪惡心的。
“聽說前年校慶有校友捐了二十萬用來建設新圖書館了。”
許淨慈驚訝,“誒?哪個校友這麼厲害?”
沈弈笑了笑,“我爸。”
許淨慈眨眨眼,突然想起來,在邱水與她的對話中,經常提到姑姑,但卻很少提到姑父。
從邱水的敘述頻率來看,這個姑父好像不是很好接近的樣子。
但是直接問沈弈他的家庭情況好像也不太好,許淨慈隻好保持緘默,換了個話題。
圖書館旁邊的斜坡上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拿著竹葉做的大掃把和藍色垃圾桶走過,許淨慈轉向沈弈,“你們以前要不要輪值打掃學校衛生?”
每到高二春季學期的時候,每個班要輪流負責打掃學校衛生三天,不用上課。班級裏劃分小組,每個小組負責不同的區域,算是一中的傳統。
沈弈對此也不陌生,“有,我們組那時候負責主幹道和明德樓。”
許淨慈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一樣,“我們組也是,掃完了我們就溜回教學樓用投影儀看電影。”
沈弈似乎也找到了共鳴,“我們那時候還沒辦法看電影,就跑到操場去打球或者在教室下跳棋。”
許淨慈笑得比春光還燦爛,一顆心撲騰不停,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自然的跟沈弈交談,真快樂啊。
沿著圖書館旁邊的斜坡往上走,是存放校史資料的小紅樓。斜坡旁邊是高三教學樓,樓下種著她不認識的花草,空氣中隱約能聞見馨香。
有些班在朗讀英語課文,有些班沒有老師在上自習,有些學生沉浸在書中,隻留下一個皺眉的側寫,有些學生趁台上的老師不注意,偷偷傳遞不該出現的課外書。
許淨慈突然問沈弈,“你上學的時候會偷看課外書嗎?”
沈弈點點頭,“大課間的時候,偶爾會拿出來看。”
“真的?”她本來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沈弈也會幹這樣的事,“看什麼呀?”
“一些科幻小說之類的。”
許淨慈驚喜道,“你還會看這些啊?”
她以為沈弈應該是從早到晚認真學習的好榜樣,除了教科書和輔導資料,抽屜裏幹淨得跟真空包裝一樣。
原來他也跟自己身邊的普通同學一樣,不是那麼不可接近的。
沈弈反問,“你不看嗎?邱水天天帶小說去學校。”
許淨慈大方承認,“看,我也跟著邱水一起看。”
沈弈突然開始自爆,“有時候還會裝病,翹掉大課間。”
許淨慈笑了兩聲,“為什麼啊?”
“我覺得課間操怪傻的。”
許淨慈跟著笑起來。
“怎麼個傻法啊?不都是做‘揚帆起航’嗎?”
沈弈不應,加大了步伐,走在許淨慈前麵。
許淨慈跟在他身後追問,“你們那時候的課間操叫什麼啊?”
她想看看到底能有多傻。
小紅樓前麵立著學校列舉出來的優秀校友,沈弈站定了,望著牌子上的某個姓名不動。
許淨慈也跟著駐足觀看,指著牌子上的還很青澀的少年,“是你誒。”
校優秀畢業生,曾代表一中拿下省級青少年鋼琴比賽一等獎。
這就是學校給他高中三年時間的備注和總結。
但他已經不再彈鋼琴。
沈弈沒什麼反應,許淨慈偷偷去看他的臉色,但他麵不改色,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