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休整以後,陸安衍等人就重新出發往上京而行。
這次,榮銘沒有在馬車內陪同陸安衍,而是騎馬在馬車一側。
將至城下,天幕灰暗,隱隱有雷電在雲層中湧動,陰沉的天氣將原本恢弘的上京城襯得愈發冷硬。
護城河岸邊植有楊柳,在冬季裏已瞧不出什麼生機了。
馬車從城門穿過,似乎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朱門綺戶,畫舫樓房,咿呀絲竹奏於茶坊酒肆間,鶯聲燕語回蕩於花街暖閣裏。
小滿從來沒有到過上京,邊關和上京的距離甚遠,他在邊關出生,長至成年,從未踏出邊關。此刻見了這上京的繁華與熱鬧,隻覺得眼花繚亂。
李越等人皆是大好軍中男兒,上過戰場見過血,渾身的硬氣與上京的溫香軟玉大不相同,挺直的腰板,整齊的步伐,一路走來惹得路人頻頻回顧。
尤其是一側騎馬的榮銘,那俊俏的樣貌加之軍中曆練多年的氣質,脫去了男生女相的陰柔,英氣勃發的模樣吸引了不少小娘子的注意。
“陸安衍,我要回府去了。”榮銘側身對著車內的陸安衍道。
“好,多謝。”陸安衍沒掀開簾子,隔著簾子回了一句。
榮銘神色複雜地張了張口,卻沒有多說什麼,良久,伴著一陣馬鳴,對著車內喊道:“保重。”
馬車內,陸安衍肅穆著一張臉,聽到榮銘遠遠傳來的話語,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低低地吐出兩個字。
“保重。”
陸府在上京東城,離護城河還有一段距離,東城居住的大多是達官貴人,因此比較清靜。
冷冷清清的大街,隔著一段就是一座府邸,每座府邸外都蹲守著一對石獅子,一整排整齊的石獅子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來往的馬車。
馬車緩緩從大街上駛過,在陸尚書府門前停了下來。陸安衍掀開車簾,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對著車旁的李越點了點頭,李越走到大門前,敲了敲門。
隨著門響,有一老仆前來開門,看到門口的人,愣了下,似乎認出是誰,卻又不確定。
“老顧?”李越看到來開門的老仆也是一愣,隨後沉聲道,“老顧,大少爺回來了。”
老顧渾身一震,看到門外的馬車,哆嗦著道:“大、大少爺回來了?”
“是。”李越對著昔日故人,點了點頭。
“太、太好了!”
老顧眼裏閃過淚花,猛地將大門拉開,對著身後的小童喊道:“去稟報太太一聲,大少爺回來了。”
老顧看到長身玉立的青年,一步步走過來,臉上已褪去了少時的青澀,麵如冠玉,目似晨星,眼中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暮氣和滄桑。但臉色並不好,帶著一種大病初愈的孱弱,雙唇毫無一絲血色。
老顧重重跪了下來,磕了磕頭,哽咽著道:“恭迎大少爺回家。”
“顧叔,”陸安衍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扶起這個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仆,“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老顧低頭拭去淚,低聲重複著。
“我先去拜見太太。”陸安衍麵上帶著笑對老顧說道。
但他的眼裏卻是一片默然。跟著老顧往門裏走,隨後的下人們訓練有素地開始搬馬車上的行李。
一路往裏,隻見庭院深深,假山草坪、花枝淺水,景致頗為精致,沿路遇到的婆子,見有人來,均斂聲屏息守在一旁,不見紛亂。
越走越深,離內院還有一段路,陸安衍看著沿路遇見的丫頭婆子小廝,竟無一人認識,十年,真的是很久了。
到了內院前,老顧小聲提醒道:“少爺,老顧就送你到這了。”
想了想,他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太太畢竟也是您的親姨母,心中還是疼您的。”
這一路行來,老顧看著已然長大的少爺,曾經的嬌氣渾然不存,英姿颯爽的模樣,要是先夫人還在,看到的話,心中一定很安慰。
但又看他身子身形瘦削,不知這是吃了多少苦頭,看著就令人心疼,想多說些什麼,但話一出口,卻又不知該如何繼續。
陸安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微微感動,笑著拍了拍老顧的肩膀:“放心,我曉得的。”
接著他又叮囑老顧幫忙安排一下他隨行回來的人員,並讓李越和小滿跟著老顧去安頓。
老顧聽著陸安衍沉穩的聲音,心中感慨少爺真是長大了,略覺欣慰,笑著領著沉默寡言的李越和依依不舍離開陸安衍的小滿去西苑休息。
西苑是陸安衍曾經的院子,他走之後也隻是封了起來,並未作他用,太太倒是定期吩咐人去打理了一番。
看著老顧帶著兩人離開,陸安衍跟著領路的丫鬟,進了後院。進了院子,就是正廳,廳裏有點清冷,壁上掛著幾幅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