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修竹忍住想開口懟回去的欲望,緩緩吐出一口氣,道:“謝小公爺,在下腿腳不便,還請見諒!您直接往前走,左手邊第一間就是客房。府中大夫,我已經讓管家去喚了。”
謝煜臉上神色變換,想起了點什麼,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迅速抱著陸安衍就去了客房,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榻上。
很快,管家領著府中大夫進來,下人們捧著水盆、藥箱等魚貫而入。
謝煜看著大夫掀開那浸透鮮血的衣服,衣服下是厚厚的紅繃帶,因著傷口反複撕裂,繃帶有些黏在傷口上。
大夫解開繃帶的時候,連帶著也扯著傷口,昏迷著的陸安衍身子微微一抽。
謝煜不由地握緊了雙拳,粗聲粗氣地道:“你是不是庸醫!慢一點!動作怎麼這麼粗魯!”
那大夫動作頓了頓,輕飄飄地回了一句:“再慢點,這人都要涼了!”
謝煜瞪圓了杏眼,如同一隻炸毛的貓,若不是顧及此刻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等待救治的人,他早就伸出爪子狠狠教訓一下這大夫了。
昏暗的油燈下,陸安衍就這般悄無聲息地躺著。解開繃帶,映入眼簾的傷口猙獰可怕,血還沒有止住,很快就將床單染紅。
謝煜看著陸安衍身上一道道新傷舊痕,肋骨根根分明,眼中一陣熱潮,喉嚨像堵著一團棉花一般,上不上下不下,梗著難受,裝作不經意地揉了揉眼睛。
薑修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屋子裏,看著床上的人這滿身的傷痕,微微皺起眉頭,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忍。
大夫處理起傷口來很利索,紮針、止血、縫線、包紮……待手上的處置告一段落後,又細細地摸到陸安衍的手腕,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臉色不好地搖了搖頭。
謝煜這才看清楚,這個大夫是個秀氣的青年,看到他細長的眉擰在了一起,隨後又搖了搖頭,心裏不由咯噔一下:“什麼情況?他,到底怎樣了?”
大夫歎了一口氣,道:“傷勢不輕,這貫穿外傷反複撕裂,起了炎症。內傷又引發了肺腑舊疾,摸著脈象似乎還用了什麼刺激性的藥物壓著,藥性過了,內外傷就更嚴重。”
“那你倒是開藥治啊!”謝煜看著大夫這慢悠悠的態度,急得說話聲都大了幾倍。
“治不了,”大夫攤了攤手,“我擅長治理外傷和解毒,呐,外傷我處理好了。要是輕微的內傷,我還能湊合治治,他這樣,嗯,建議你們去找我師弟來。”
謝煜和薑修竹的臉色不由地變得難看,薑修竹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謝煜已經一把拽起坐在床邊的大夫,一臉凶像地道:“你師弟是誰?在哪?”
那大夫倒是好脾氣地笑了笑,“京城榮候府榮銘。”
眼前人影一晃,便看不到謝煜的身影了,大夫站起身,整了整身上衣服的褶子。
“你何必逗他?憑你的醫術,還有救不得的。”薑修竹回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從桌上的茶壺裏倒出兩杯茶,對著床邊的大夫抬了抬手。
屋子的下人早就將東西都收拾好,並規矩地退了出去。
此時,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床上躺著的病人,就剩他們兩人。
大夫江醒好整以暇地走過來,臉上依舊是笑著的,細眉彎目,顯得和氣極了。
薑修竹卻是知道這人的脾氣,一點都不和氣,轉臉就能成為閻羅。剛剛看到謝煜對他動手的時候,薑修竹倒是替謝小公爺捏了把汗,生怕這人一個變臉,就撒過去一把毒藥。
“我也沒逗他,這內傷舊疾確實棘手。”
江醒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
“陸將軍這身子,可以說是千瘡百孔。腰腹部的貫穿傷,髒器都受到了影響,要不是他用的好藥,這傷反複撕裂,恐怕早就惡化了。肺腑裏的舊傷已成頑疾,好在他內勁深厚,不過多次強行動武,肺脈傷得狠了,虧得給他調理身子的人,用藥精準,才護得他心脈沒有衰竭。之前說的他用了刺激性的藥物,雖看起來對身子有礙,但確實也是救命之藥。”
“嗯?”薑修竹聽江醒說的這麼嚴重,眉頭卻不由地擰了起來。
想了想,他遞出一個紅色藥瓶,那是他剛剛在回來的路上踩到的,裏麵的藥丸因為之前的滾動,散了一地,很快就化在雪裏了,這瓶子裏就隻剩下了四顆。
“這藥應該是他用的,你看看。”
江醒接過瓶子,打開瓷瓶,嗅了嗅,忽的露出一抹微笑,“看來師弟製藥技術又進步了!”
薑修竹愣了愣,沒有開口,隻是舉起手中的杯子,將杯中溫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既然都看出他的身體情況,又何必讓小公爺去找你師弟?”
“我不是說了,我對內傷舊疾不是很擅長。”江醒把玩著手中的瓷瓶,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