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外殿裏,禦醫和醫女醫士們來來回回地進出,身上的白衣都染著斑斑血跡,手中捧著一堆又一堆的棉布,或浸透了鮮血,或整齊潔白。
李明恪呆呆地站在房門外,半邊身子都染著鮮血,他手上緊緊攥著一卷金黃色的卷帛,卷帛上也是染著一塊一塊的鮮紅,異常刺眼。
他的腦海裏不斷回放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或許是血親間的感應,不知為何,在宮內亂象還未完全平複時他就帶著人趕去了後山,到的時候,入目的就是一身是血被釘在樹上的陸安衍。
李明恪不敢直接拔出陸安衍胸前的彎刀,用了巧勁,將釘在樹上的刀刃抽了出來。沒有了彎刀的支撐,陸安衍無力地倒下來,他攬著人,可以感覺到那溫熱的液體不斷流失。
“陸安衍?”李明恪的手在顫抖,他的聲音也在不知覺地發抖。
也許是抽出刀刃時扯到了傷口,劇痛讓陸安衍的意識微微回籠,他聽到了李明恪的聲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所謂的‘遺旨’。
“臭小子,竟然敢假造、遺旨!”陸安衍靠著李明恪,吃力地開口。他早就知道沒有什麼遺旨,既然楚王不是先皇血脈,高陽又有病,那麼李明恪就是先皇唯一認定的繼承人。
之前掃過遺旨的那一刻陸安衍就確定了,那是李明恪仿的先皇的字。那個位字的最後一筆,李明恪寫到最後會不自覺地頓一下,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李明恪渾身一震,安衍知道?他都知道了!李明恪抱著陸安衍的手不由地收緊,低吼道:“你知道還和他們搶什麼,假的,讓他們拿去就是了。”
陸安衍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唇角的血在不斷溢出,他努力地想咽下湧上來的腥甜,但一張口卻湧出更多的血,斷斷續續地道:“咳、別人、不知道。”
所以如果流轉了出去,那麼李明恪的皇位是怎麼來的,隻怕又要起風波。
“在阿媛那,她沒看…你、快把它銷、毀,”陸安衍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聽不見,“別讓、姑姑知道,姑姑、會氣……”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杳無聲息地垂下頭顱。
“陸安衍——”
等薑德音領著榮銘來時,李明恪都不知道最後是怎麼跟著回來的,他身上都是陸安衍的血。到了最後,那個傻子還在擔心他,擔心自己這個騙他利用他的渾蛋。
“恪兒!恪兒!”太後匆匆趕來,她的發絲淩亂,完全不複往常的優雅冷靜,慌亂無措地來到李明恪的麵前。
看著半邊身子都是鮮血的李明恪,太後眼前一花,險些要軟倒到地,急忙拉著李明恪,仔細打量了一番,才發現身上是染上的鮮血,並不是李明恪身上流出來的。
“我的兒,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太後拉著李明恪喃喃自語。自接到皇帝遇刺的消息,她嚇得幾乎要虛脫了。
李明恪失焦的雙眼對上太後那張焦急的臉,忽然跪了下來,悔恨交加地道:“娘,我錯了!”
“什麼?”太後不明所以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明恪。
“我怎麼就騙了他去,我怎麼能騙了他去!”李明恪沒有回答太後的話,他低低地說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後悔。
太後的雙眼被染血的明黃卷帛吸引,她抽出李明恪手中的卷帛,拉開卷帛,展現出上麵的內容。
太後的手在顫抖著,她抬頭看著一身狼狽的李明恪,緊緊抓著手中的卷帛,道:“你怎麼敢、怎麼敢如此膽大妄為!”
看到卷帛上的內容時,太後才想起曾經聽到的流言蜚語,才知道她這個兒子原來早就布了局,竟然敢假造遺旨用來作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