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怕冷?這樣的天,你救什麼人?”
陸執銳嗓音低沉,語氣也很凶,但是這話卻沒有一點說服力。
因為在零下二十度的深山裏,他穿得和周圍人比起來太格格不入了。
他的西裝外套著一件純黑的羊毛大衣,脖子上圍著羊絨的圍巾,在風雪裏看起來單薄極了。這明明是在海城才會有的打扮,可他卻這麼穿著,站在了新疆冰天雪地的深山裏。
幸熾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冷風吹過,吹在他脖頸上的汗水上,凍得他打了個激靈。
陸執銳又凶巴巴地開了口。
“現在知道冷了?”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脫下了自己並不應季的羊毛大衣,強硬地裹在了幸熾厚厚的羽絨服外。
“我……”幸熾正要開口拒絕,下一秒,陸執銳的圍巾也狠狠地將他半張臉都包裹住了。
他的嘴被擋在了圍巾裏,拒絕的話也被封住了。
——
幸熾被陸執銳拽上了飛機。
直升機裏的空間並不大,陸執銳就坐在幸熾旁邊。他的圍巾和大衣都裹在了幸熾身上,整架飛機上記隻有他穿著一身單薄的西裝。
但他卻像感覺不到冷似的,靜靜坐在那裏。
他的確沒注意到。他這會兒坐在這兒,眉心皺著,想的卻是其他的事。
他之前沒注意過,他的脾氣好像的確有點差。
畢竟他千裏迢迢從海城趕到這裏,一夜都沒有合眼,不是為了特意趕來凶幸熾一句的。
他去過世界上很多的地方,但從沒感覺到哪一次的路像今晚這樣這麼遠。
新疆那邊傳來的消息很模糊,他不知道壓在大雪下的是不是幸熾。
他不敢想。
他似乎變得懦弱了,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隻緊緊地盯著手腕上的表盤。他告訴自己,在到那裏之前,想再多的事都沒有用,一旦腦海裏出現有可能出事的是幸熾的這種可能性,他就會第一時間狼狽地把那個想法趕走。
一直到半路上,來給他添水的空姐小心翼翼地說:“陸總,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陸執銳抬頭看向她,就聽她解釋道:“……您的眼睛都熬紅了。”
陸執銳沒說話,空姐也知趣地走開了。
飛機裏的光線很亮,外麵黑沉沉的一片,陸執銳稍稍偏過頭去,就能看見自己現在的臉。
他臉色真的很差,嘴唇上沒什麼血色。他的眼眶的確是紅的,如果仔細去看,還隱約能看見眼睛裏微不可察的水光。
陸執銳錯開了眼睛。
他頭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厭煩的情緒。那副模樣,就好像幸熾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一樣。
那之後,他幾乎一動不動,一直到飛機停在了離雪崩的公路最近的機場,又立刻轉搭直升機趕到了那裏。
他到的時候,救援工作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他眼看著被從深埋的大雪裏拖出來的人,隻一眼,他的眼眶就不受控製地燙了起來。
他的理智和矜持的禮數都消失了,一把拉住身邊路過的人,問他被救出來的人在哪裏。
那人給他指了一架直升機的方向。陸執銳大步衝過去,身後的保鏢和助理都跟不上他的腳步了,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路過的醫護人員。
“小心一點呀。”醫護人員提醒說。“同誌,你這樣會影響救援的。”
醫護人員的話讓周圍的幾個人都往這裏看來。
旁邊的救援隊長認出了陸執銳,上前問道:“陸先生,您親自過來了?”
飛機的燈光一下一下地掃過來,救援隊長看到了陸執銳僵硬冰冷的表情和慘白的臉色。
“人都救出來了?”陸執銳問他。
“都救出來了,沒有人員死亡,陸先生放心。”救援隊長說。“這回還真要多謝您慷慨幫助我們。要不是您的捐贈……”
陸執銳卻根本沒聽他說話,嗯了一聲,就低著頭錯過身去,要繞開他上那架飛機上去看。
救援隊長趕記緊攔住他。
“陸先生,您要找誰,不如我幫您去看看?”他說。
“叫幸熾。”陸執銳說。
“是那個當明星的幸熾嗎?”救援隊長臉上露出了笑容。“還真是巧了,我剛才見到他呢!陸先生放心,他沒事,剛才在我們來之前提前組織了群眾救援,救下了一輛車的人呢!還是剛才記者采訪他,我們才知道是他,剛才一直沒露臉,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
他誇得爽朗,但陸執銳卻問:“他沒事?”
“沒事,沒有受傷。”救援隊長說。
“多謝,我去找他。”
陸執銳說完,轉身就走。
他鮮少有這樣失禮的時候,救援隊長撓了撓頭,多看了他兩眼。
這位陸先生真是奇怪,也不知道那個幸熾是他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