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平等(1 / 2)

沈輕舟從樓上跳下去崴了腳,幸好不是很嚴重,隻是微微的有點疼,膝蓋摔破了皮,手掌心在撬窗的時候就被鐵皮劃出了血口子,現在又因為跳樓時雙掌撐地,傷口裏嵌了幾粒碎石子,疼得鑽心。

但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再疼也要走,片刻不敢耽誤,不走就沒命了。

他背著書篋緊繃著神經就著皎潔的月光往南走去,然而他剛走進一條巷子,便撞上了黑店裏的賬房先生雲榮。

“……”沈輕舟。

他藏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掌中捏著根簪子,額上青筋直跳,已經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卻不料,雲榮直直地越過他,從他身旁擦肩而過,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雲榮往前走了幾步,忽地停下來,偏過頭看著沈輕舟:“想當初,我也是寒窗苦讀的學子,當年若非官場太黑暗,我也不至於身背命案成為通緝犯,流落至此。”

他低頭自嘲地笑了聲:“現如今,我雖已配不上‘讀書人’這三個字,但心中仍舊敬重真正讀書做學問的人,尤其是像你這般寒門學子。

我知你受了辱,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之恥,你若能忍下,他日必將青雲直上。”

語畢,他披著月色頭也不回地甩著骨扇走了。

沈輕舟鬆了口氣,眯著眸子深深地看了他眼,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他打算南下繞個半圈,再經洞庭北上去京城,這樣一來,便能避開黑店娘子的追殺。

雖然此去路途遠了點,但隻要離開渝州地界,他就不怕了,一路走一路恢複武功,過了洞庭走官道,到時候便能加快行程,二月春闈前定能趕到京城。

出了永安鎮,來到山村野外,沈輕舟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雨後的泥濘小路上。

初冬的夜裏,冷風一吹,寒氣滲骨。

他搓著雙手取暖,掌心的傷口在摩擦下又冷又疼。

然而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一樣,不停地搓著雙掌,鮮血滴落在地上。

現在他一閉上眼,腦海裏全是血,父母的血,族人的血,他自己的血……沈家上下所有人的血。

他們沈家的財富,終究是連皇家都嫉妒得紅了眼。

皇家人主使,仇家陷害,於是他們沈家,硬生生的被安上了一個通敵賣國謀權篡位的罪名。

沈家上下三百多口人,嫡係支脈、丫鬟小廝等,全部被誅殺,無一人存活。

想到沈家慘死的三百多口,沈輕舟心髒疼得直抽。

他奮力地搓著手,眼淚在眼眶打轉兒,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出來,憋得眼眶通紅。

天亮後,沈輕舟來到一片村子,忍著痛趕了大半夜的路。他現在又饑又渴,腳踝的疼痛也加重了,並腫了起來。

他必須得吃點東西歇一歇,再走下去,腿就廢了。

走到一處農戶人家的門前,他抬手輕扣門扉:“有人嗎?”

來開門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頭上包著藍布碎花頭巾,脖子上戴著銀項圈,兩隻手的手腕都戴著銀鐲子。

小姑娘打開門,左右張望,一轉頭看見沈輕舟,頓時怔住了。

好俊的書生啊,小姑娘愣愣地看著沈輕舟,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沈輕舟醒來後,照過鏡子,知道他現在這具殼子,是難得一見的美男,但比起他原本的相貌還是差了些。

想當年他在臨安城,每次駕車出行,那都是滿樓紅袖招,瓜果擲滿車,是臨安城裏最惹人豔羨的一道風景。

回憶起從前,沈輕舟心裏狠狠一痛,眼睛發酸。

那一聲聲“大少爺”還在耳畔回響,隻是他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回過神,笑了笑:“姑娘,小生腳崴了,可否行個方便,不會停留太久,我歇一歇就走……”

不等他說完,小姑娘忙不迭點頭:“可以的,我阿爹阿娘下地幹活去了,家裏就剩我和阿婆,大哥哥你進來吧。”

沈輕舟跟隨小姑娘進了院裏,他沒進主屋,就坐在院裏的竹椅上。

小姑娘給他拿來了治跌打損傷的藥酒,沈輕舟接過來笑著道了聲謝。

他這張臉是天然多情的桃花眼,不笑時看人都自帶深情,一笑起來更是深情滿滿,像是含情脈脈地凝望著對方。

察覺到小姑娘眼神微微發癡,沈輕舟斂了笑,側過身去,背對著小姑娘卷起褲腿,在腳踝上擦了藥酒,用手掌揉按,以助藥酒更快被身體吸收。

小姑娘回過神,笑著問:“大哥哥,你也是上京趕考路過我們這裏的嗎?”

沈輕舟溫聲道:“是。”

小姑娘又道:“從這往東走十五裏路,在永安鎮的北邊,有家客棧,大哥哥你可要小心了,那是一家黑店。往來客商進去了,沒有不丟東西的,甚至還有丟命的,平日裏我們都不敢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