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百裏丞徹底離開了碧水宮,紫蘇才鬆了口氣。她不知自己竟然如此緊張,以她曾經打算迷惑這個君王的覺悟來看,自己反倒膽怯了。
“主子……”香羅湊了來,看著她疲憊的雙眼,關切地問。
“香羅,把這裏收拾幹淨吧。我乏了,去裏麵歇息。”
紫蘇向內殿走去,身體像被抽空了一般乏力。她癱坐在鏡前,解開交領,鏡中映射出那朱紅的雪冰花。
“刺青王妃……嗬……嗬嗬……”
肩頭傳來一痛,好久好久,她都未曾感到這裏傳來的痛楚了。那日,一針一針的刺痛,從肌膚傳進心裏,以痛治痛。
心中一酸,眼角的淚珠聚集,紫蘇匍匐在案上,捂頭大哭,放肆無羈。
百裏川……
如今,那心裏的痛楚再也不能靠別的來掩蓋了。
馬車踏塵而過,百裏川的手中攥著一封信——速回!
他的心中反複思索,魏岸寫信給他多半是玥兒指使。玥兒回了皇宮去陪紫蘇,若有事便可能是紫蘇的事情。
若是紫蘇出了急事招他回去,留守在宮中的延言定最先通知他,而非幾經轉折的魏岸。所以,紫蘇並非是有什麼大事。
信簽揣進懷中,百裏川腦海裏呈現一副麵容。幾日不見是他刻意躲避,可心裏著實是想她。可一想到“罪魁禍首”這個字眼,又萬分讓他頭疼。
若與她親近會傷害她,那他寧願不與她親近。
突然得急刹,讓馬車裏的百裏川一下不穩,眷念被打斷,心裏頓時生了一股火氣。
隻聽外麵趕車的守衛對著前方大聲訓斥。“不想活了!知道這是誰的車子嗎!”
“怎麼回事!”百裏川悻悻撩起車簾。
“王爺,是這女子突然冒出來攔了馬車。”
百裏川蹙眉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去,穿著一襲粗麻孝衣,磕頭苦苦哀求道:“小女子賣身葬父,無意頂撞王爺。求求王爺可憐可憐小女吧!”
百裏川目光一轉,臉上的慍色漸漸消退。“抬起頭來,讓本王瞧瞧。”
那女子怯怯抬頭,一雙大眼睛裏含著淚水,看到百裏川的麵容時,驀地一驚,便移不開目光默然仰視著。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見到這樣風采的人物,閃耀的光芒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她心裏緊繃著,呼吸變得不順暢,輕咬的唇微紺。悸動讓她很難受,卻仍願意忍受。
百裏川上下打量,平庸的麵容憔悴,暗沉發青。他沉默許久,片刻後轉向趕車的守衛說:“幫她把父安葬,明日隨本王回宮。”
那女子聽道,立即磕頭謝恩,膝行著讓開了路,一直跪著直到馬車離開。
“這丫頭真是撞了八輩子的好運,這隨便一攔就給攔進宮裏去了。”
“可不是嘛。人家這也是有心機,專挑達官貴人的攔。”
……
世人雜語,不絕於耳。這一身披麻戴孝起到的作用沒想到竟然這般大。
回到驛站,百裏川從懷中再次掏出信簽。
“速回”兩字字跡工整流暢,並非情急之下所寫。
百裏川思索片刻後,長出一口氣,旋即叫來了隨行的守兵。
“通知知府,本王要即刻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