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棲的反應比當年要平靜很多,隻是臉色不太好,但情緒波動不會很激烈。
“記不清了,好像……爸爸也在,被攔在人群外麵。”
“之後被關在一個房子裏,沒有窗戶,經常會有人進來打我們。好像一直持續了很久,我不知道。”
葉梧之皺緊了眉,覆上她交握著的雙手,一下接一下地輕撫。
冰涼,汗濕。
“他們有說些什麼嗎?”
“不知道,我聽不太懂。後來突然有兩個人進來,把她被架走了。”
葉梧之微怔,目光下意識去找她的視線。
程棲沒有看她,眼神凝在黑暗中的某處,頭略微低垂著看不清神情,下頜線微繃,肩線稍有些僵硬。
隻有緊握著的雙手破開一道縫隙,任由葉梧之探進來,輕合,將她的手圈進自己的掌心。
天色已經蒙蒙地黑了起來,車裏就更加暗了。
車廂內安靜了許久,程棲側過臉來對上她擔心的目光,牽了牽嘴角,含有幾分安撫的意味。
“別擔心。現在有姐姐陪著,我已經不會再害怕了。”
她隻是依然想不起當時發生的事情,對於父母的印象,似乎還更加模糊了。
攬在肩上的手抬至腦後,程棲像是有感應一般向後仰了仰頭,蹭上她的手心。
“回去啦,天也不早了。你明天不是還要出門麼?”
葉梧之失笑,怎麼反倒是要程棲來安慰她了。
她們在將暮未暮的夜色裏去往家的方向,隱約可見個頭稍矮的緊緊挽著旁人的臂彎,二人逐漸被愈發暗沉的霧黑籠罩,身影卻沒有分散開來。
禦江公館。
男人從書桌抽屜的角落摸出一個金屬盒子,房間內隻有牆角的落地燈亮著。
打開,裏麵裝著一部老式的按鍵手機和一張電話卡。
男人拿起手機把玩起來,卻沒有將它開機,微微眯起的瞳眸中透著幾分銳利,靜靜地審視著。
半晌,他的眼裏閃過一絲果決,捏起那張小小的電話卡裝入手機裏,開機鈴聲在昏暗的房間內響起。
男人的手指停滯在數字鍵上方,略微思索,撥出一串號碼。
等待接通的嘟聲響了三下,他掛斷電話,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
三分鍾。
手機準時地爆發出一陣鈴聲。
“小旭。”
那頭傳來的聲音嘶啞且飄渺,儼然是經過了技術手段的變聲處理。
男人卻不甚在意。
“找到她,我可以提供你想要的東西。”
“可想清楚了。我雖然不知道那些人在這兒藏多久……”
那人的聲音突然弱了下去,繼而傳來一聲嗤笑。
“被我抓到的老鼠,可不會太好過。”
男人的表情沒有什麼波動,右手拇指輕輕摩挲著指根與手掌交接處的薄繭。
“隨你,人找回來就行。”
詭譎沙啞的笑聲從聽筒裏傳出,他漠然收線,通話結束。
手邊放著一張印了幾個名字的白紙。
男人的眼神落在上麵,眸光閃了閃,從桌邊的筆筒裏翻出一把美工刀,草草幾下將它裁成手掌大小,拿起來對著昏黃的燈光細細查看。
翌日清晨。
葉梧之將做好的早飯放進電飯煲裏保溫,在餐桌上留下便條,頂著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出了門。
白色的轎車即將駛出車庫的時候,葉梧之稍稍放緩了車速,從別墅看出來的視野盲區停著一輛亮紅色的轎車。
葉梧之朝那個方向望了望,加速離開。
翻出手機查看了收信箱裏的匿名短信,內容隻寫了市郊一處廢棄水泥廠的地址。
葉梧之輕點幾下,將消息轉發給了另一個號碼,便把手機扔到了副駕上,輕踩油門提速。
愈發接近目的地,葉梧之的麵色愈發冷冽。
廠址設在一座荒山的背坡麵,大門前的車道邊上坐了兩個看上去散漫怠懶的男人,隻有偶爾主幹道掠過車輛時眼裏閃過的狠戾和警惕,彰顯出二人的不同尋常。
葉梧之迎著他們審視的目光駛向廠區,靠近二人時稍稍放緩了車速降下車窗,擦身而過的時候眼神淡淡掠過他們,神情隱隱透出幾分慵懶與傲然。
那二人也不介意,看清葉梧之的麵貌後,稍稍坐正了身子,頷首示意,待她駛過之後,不知道從哪拎出來幾個路障快速設置在路中間,騎上一旁停的摩托跟上了葉梧之的車。
碩大的廠房不知已經荒廢了多久,高聳的煙囪上零落地分布著幾叢枯草,水泥地麵上積了塵土,秋風掃過,枯葉和細塵被一同卷起。
葉梧之隨意找了一處最靠近大門的地方停了車,抬手掩住口鼻,嫌棄地打量了一下這裏惡劣的環境,快步走進工廠。
空曠的車間內隻有角落對了幾處未被搬走的破舊輥壓機和水泥磨,正中間擺了一套新搬來的桌椅,上麵放置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個可自由移動的獨立攝像頭。
視訊通話的提示音響起,她款款行至桌前,徑直落座在僅有一張的椅子上,輕點鼠標接通之後,懶懶地倚在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