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狐的少年一手將全身被血染盡的少女緊緊攬在懷裏。
他眼裏盡是通紅的血絲,墨發狂舞,抬眼剜向那惡蛟,一黑一金的妖異眸子裏是欲遮蔽天日的極寒,形如觀音,神同惡鬼。
無形的威壓如同大廈傾軋下來,將原本還要反擊的惡蛟壓得透不過氣來,竟是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像是巨大滾輪之下的蚯蚓,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碾壓。
道幽飛速旋轉起來,速度快到那劍影有如實質。
而後它分裂出了千餘把一模一樣的劍身出來,燕兆麵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空出的一隻手隔空輕輕握拳,再轉瞬放開。
那千餘把劍受到了主人的號令,圍成巨大的圓形劍陣。
霎時豔藍的劍光大作,那劍陣飛速旋轉著,攻向那被威壓完全禁錮的惡蛟。
淩厲的劍影在惡蛟身上肆虐,每一劍都深深刺入了它血肉內,再毫不猶豫地穿過。
帶著腥臭熱氣的血肉在空中飛灑,變作漫天屍山血雨,卻半點沒有落在燕兆與他懷中的池魚身上。
惡蛟甚至連痛苦的嘶吼都沒有持續多久就斷了氣,被生生在他們麵前分了屍。
躲在一處浮冰之後的顧秋心驚膽戰地看著這一切。
看來池魚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她有些擔心他知道了蛟珠後的一切還能不能下得了決心向長華複仇。
而下一幕更是讓顧秋目眥俱裂。
惡蛟已經四分五裂,屍身沉入寒海,留下一顆晶瑩剔透、光華流轉的蛟珠懸在半空。
但燕兆沒有第一時間去察看蛟珠的境況,而是將一隻手嵌入了自己胸口的皮膚,且還在不斷深入。
大股大股的鮮血自他胸口裂開的縫隙淌出,順著他的手臂往下流。
他的麵色因為血液的大量流失而越來越蒼白,但他看到自己的鮮血不小心弄髒了他剛將池魚擦淨的臉龐後,麵上帶了無措,像是打碎了花瓶的孩子。
但他此刻一隻手在剜著自己的心,想要用半妖之心救她,而另一隻手攬著她的腰,實在空不出手來替她處理血汙。
“師姐,對不起,我的血不小心將你弄髒了,你別怕,我一會兒一定替你擦幹淨,你別怕,我一定會救醒你的,你放心……”
可回答他的隻有寒海凜冽的風聲,少女染血的麵龐安寧而祥和,像是睡著了一般。
突然,一陣光華流轉,三位聖君衣袂翩翩地出現在了此地。
他們懸在半空,垂眸望著這一切,居高臨下,冷漠得徹底。
“你就算剜出了半妖之心也救不了她,還廢了你這身修為。”
見燕兆不為所動,手上動作並未停下,萼白皺著眉頭甩出一道神力過去,將不遠處浮冰後的顧秋徹底擊暈後,繼續道:“她的性命你救不回來,但,吾輩可以。”
他聽後,原本如死灰般的雙目死死地攥住了那三位高高在上的聖君,像是亡命之徒尋到了能脫身泥淖,融入光明的法子。
“還望各位聖君慈悲為懷,舍力相救,燕兆定萬死不辭,為聖君效犬馬之勞,死而後已。”
燕兆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突兀的脊梁骨幾乎要戳破他的皮肉。
身染罪業的修羅為了他心中的最後一抹柔軟,寧願獻出自己的一切,隻為救活被他藏於心尖的薔薇,何其諷刺,何其悲涼。
到了現在,他一切都明白了。
為什麼靈虛二重天的三道試煉折了那麼多性命,三位聖君甚至連動容都無,輕描淡寫地蓋了過去。
若不是他是個變數,今日惡蛟之難怕是無人能逃出生天。
惡蛟邪惡陰肆,腹中孕養的蛟珠怎麼會這樣幹淨無暇,氣息這樣熟悉,就像是來自同輩的修道人之身?
所以很有可能那些死在試煉中的人怕是都被他們拿來喂養惡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