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與彌生她們發自真心的笑容不同,千代臉上雖然帶著笑,心中卻充滿焦急和不安,她的腦海中一直回閃著出發前,那個摟著惠子的腰肢,前往遊女屋的肥胖武士的身影。
那個肥武士是吉原花街臭名昭著的客人,長相醜陋不堪不說,還有暴力傾向,愛毆打女人,隔壁店鋪的幾個遊女,上個月被他打得現在還起不了身。
盡管惠子在進入遊女屋前偷偷向千代打了手勢,表示自己沒事,可千代的內心卻一直七上八下,她希望花魁遊街可以早點結束,這樣她就能早點回京極屋看看。
可天不遂人願,遊街的隊伍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圈,按規矩已經可以前往揚屋時,老板娘卻看圍觀的群眾們熱情高漲,比劃著讓彌生她們再走一圈。
花魁遊街成為了今晚吉原花街上的高潮,人群因彌生的美貌爆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喝彩與歡呼,千代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對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卻幾乎充耳不聞,她隻擔心著惠子,那個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不惜賣身成為遊女的惠子。
那是多麼寒冷的一個雪夜啊,五年前,惠子背著千代奄奄一息地倒在了京極屋的門口,當千代再次醒來時,她和惠子已經有了飯食吃,有了衣裳穿,可作為代價,惠子每天要敷粉塗麵,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坐在張店內,不時挽著一個個男人步入遊女屋。
從那時開始,年幼單純的千代漸漸明白了吉原花街是個什麼地方,也是從那時開始,小千代暗暗下著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和惠子離開這裏。
五年來,千代一邊做活,一遍積攢著客人打賞的小費,衣食住行處處節儉,年紀雖小卻已經有了一些積蓄,相信再過個一兩年,自己和惠子就可以還清欠款,離開吉原花街了。
遊行的隊伍再一次經過京極屋店門口,透過紙糊的窗欞,屋內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唯見燈影綽綽。千代擔憂地望著模糊的燈影,祈禱著惠子一切平安。
“啊——”突然,一聲女人淒厲的尖叫劃破夜空。
千代瞪大了眼睛,這聲音……
是從京極屋內傳出來的!
下一秒,伴隨著巨大的破碎聲,京極屋透著點點燈影的二樓窗戶突然由內向外破碎開來,一個瘦弱的女人身軀被從二樓的窗戶扔了出來,滿是鮮血的臉上全是恐懼與絕望。
千代目眥盡裂,手中的提籃掉落在地,花瓣盡數散出。
那幹癟的身軀,寡淡的眉眼,是惠子不會錯。
千代大驚失色,不顧老板娘的叫罵,慌忙跑到窗下,伸開雙臂,下意識去接那道下墜的身影,全然不顧那強勁的墜落力道足以折斷自己的嬌嫩的雙臂。
下一秒,下墜的身影卻擦過千代的指尖,隻聽“撲通”一聲,隻差幾寸距離,惠子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千代的腳邊。
“怎麼回事?”原本圍觀花魁遊街的人群因這一動靜爆發出了騷亂。
“哎呀,我的窗戶呀!”老板娘也心疼地叫喊著。
千代俯下身去,用顫抖的雙手攙扶起受傷的惠子,還好隻是從二樓墜落,惠子沒有立刻失去意識,卻也倒在地上站不起來,臉上的血似乎不是摔傷造成的,更大概率是來自摔落前的毆打。
“千代小姐,我……沒事……”明明已經身受重傷,惠子卻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快去跟著花魁遊街的隊伍,不然……老板娘……會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