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日, 陶蓁在碼頭賣完盒子,拉著板車就往衙門走。
在衙門附近遇見張三,她張口便問:“找著他了?”
張三知道她問的這個“他”是指誰, 不敢和她對視,隻去看身畔的樹上扒拉著幾隻蟬。
“好的很, 你們丐幫好的很!”
她想起昨夜那個夢, 夢裏的傻叫花懸在她上方,淒慘的質問她:“我們兩個誰慘呢?我沒了腿, 他們砍掉了我的腿……”
她把板車一丟, 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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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來客棧”在青州府最繁華的正街中心,此時客似雲來, 房客退房或入住,銀子嘩啦啦流進來,夥計與掌櫃忙的團團轉。
剛住進來一撥人,夥計未來得及歇口氣, 門外忽然跑進一個姑娘。夥計將將哈腰上前相迎, 那姑娘已高聲問道:“你們幫主呢?讓他出來!”
“姑娘說什麼, 小的不明白。姑娘若是要住店,不巧的很, 本店今日已滿客……”
“裝什麼糊塗!”陶蓁的聲音驟然加重, “那個老白臉呢?老白臉不在, 讓牛鼻子出來!他們當初怎麼說的?答應了我什麼?”
她這般吼叫,整個大堂的客人都紛紛探頭看熱鬧。
掌櫃連忙從櫃台後繞出來,麵上雖帶著笑容, 口吻極硬挺:“姑娘若來尋人,走錯了地方。姑娘若來搗亂,那就請自己去衙門, 免得我們夥計粗手粗腳綁了姑娘去,倒壞了姑娘清譽!”
陶蓁見這些人裝相,無人認賬,轉身跑去街麵上,仰頭對著樓上天字一號房大喊:“什麼破丐幫,什麼丐幫幫主,答應了我什麼?老白臉你出來!牛鼻子你出來!我的人呢?把我的人交出來!”
掌櫃和夥計紛紛跟出來圍在她身畔,不停歇的勸導:“姑娘別鬧了,你真認錯地方了,我們這裏沒有你說的這個人,你快走吧……”
“老白臉!牛鼻子!你們是騙子,大騙子,全都是騙子……”
天字一號房,丐幫青雲府分幫的三位最高長老靜悄悄坐在椅子上,自甘受著樓下的唾罵。
聽著聽著,一個大眼睛老頭“撲哧”笑出聲,又忙捂了嘴,壓低聲道:“她還給你們兩人取了外號。老白臉和牛鼻子,我看貼切的緊。還好我毫無特色……。”
他的話剛說完,樓下便傳來新的罵聲:“還有那個驢眼睛,你們三個堂堂丐幫長老,還我人來……”
“老白臉”與“牛鼻子”轉首去看所謂的“驢眼睛”,人生頭一次覺著這個大雙眼皮、長睫毛的老頭可不就是長著一雙驢眼睛。
兩人想要笑,那笑剛未咧出來,又被隨之而來的歎息壓下:“哎,看咱辦下的事……應下的事情食了言,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過。”
牛鼻子想了想,攛掇驢眼睛:“她對你印象淺,你下去勸勸她,就說我們丐幫一定會竭盡全力將那傻子尋回來。”
驢眼睛卻不上當:“她那般潑辣,萬一我剛露麵她就一磚頭將我打趴下,我輩分在這裏,又不好與她計較……”
他話還未說完,從半開的窗欞陡的飛進來一塊爛磚,不偏不倚撞到了驢眼睛的腦門上,鮮血登時從傷口湧出。
“哎喲,”驢眼睛捂住傷處,莫著後槽牙,“真是個母老虎。”
牛鼻子低笑出聲,“我覺著你不算驢眼睛,你該叫烏鴉嘴。”
三個人再不發一言,等到樓下再沒了叫罵聲,牛鼻子悄悄挪到窗前,探出腦袋剛要往外看,窗外忽然又飛來一個爛轉頭,“咚”的一聲砸在他額頭,他“嗷”的一聲嚎了半嗓子,連忙捂住了嘴。
一屋子壓抑的笑聲環繞不絕。
牛鼻子心中憤憤,攛掇老白臉:“請幫主再去瞧瞧,那姑娘走沒走?”
老白臉撇撇嘴:“我又不傻。”
他起身去櫃中翻出麵銅鏡,探出窗戶,借著映在銅鏡中的倒影看了半晌,終於長鬆口氣:“可算走了……”
再回轉頭看看另外兩位原本德高望重的長老各自捂著腦門的熊樣兒,長長歎了口氣:“先別管麵子了,想想如何彌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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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蓁回到衙門口時,已過了午時。張三兢兢業業幫她守著板車,瞧見她前來,連忙主動賣好:“醫館那小胖子藥童又想來幫襯你的買賣,我手髒,不好碰你那盆缽碗筷,就讓他過一陣再來。你手藝真是好,整條街最能幹的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