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郊, 還是有些清冷。
再加上嗩呐哀樂如泣如訴,比秋日更多的渲染出了幾分蕭瑟。
靈堂外頭,和尚們齊齊念著經, 要靠一場持續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道場為亡者超度亡靈,好往西方極樂世界。
靈堂裏頭, 披麻戴孝的家眷們捶胸啼哭, 不能自已。
陶蓁和阿井混在來客中,隨著眾人的節奏跪拜, 燒紙, 燃香,瞻仰儀容。
亡者是位老太太, 身穿老衣,頭發花白,約莫七八十歲。麵上壓著一張紙錢,遮擋著如金紙般的麵容。
從家眷們的哭腔聲裏, 能看出這位老太太的讓人多麼不舍。
陶蓁也跟著流了兩滴淚。
其中一滴是想到了上一世自己的太|祖母, 過世的時候也是八十來歲高齡。彼時她不過七八歲, 到如今印象已模糊,可依然記得太|祖母是她的親人裏為數不多親切對她的人。
另外一滴, 是出於擔憂今日的買賣。
無論是家眷抑或親朋, 都哭的這般厲害, 還能吃的下飯嗎?
好在她身旁的來客給了她些許希望。
一位四旬婦人親眼看見了她的兩滴淚,胳膊肘拐一拐她:“快,借你帕子用用, 我哭不出來……”
陶蓁怔住兩息,方反應過來,“我的帕子上並未撒花椒麵……”
那婦人便幹嚎了兩聲, 跟著眾人出了靈堂,方悄悄長籲一聲:“險些露餡。”
婦人是個心大的婦人,並不擔心陶蓁看出自己的不真心,探問道:“你是哪裏的親戚,怎地之前未見過你?”
“我……”她正想著該給自己安一個什麼樣的名頭,好不親不遠的配上她的那兩顆眼淚珠兒,不遠處有人拉長聲兒喊:“禮簿開,上禮金咯……”
陶蓁忙從袖中摸出一顆碎銀,拽著阿井而。
五錢銀子,隨意捏造個“張三”的名頭,兩個人混一個遠親的身份,綽綽有餘。
院落裏人來人往,搭流水席棚子的工匠已在最中間忙活不停。
這應該也是瓷器張包攬的業務之一,同這吃食、桌椅餐具,都屬於一條龍的買賣。
聞著味兒就能尋的一處角落,露天後廚已開始做準備工作。
幾口鍋裏,紅燒蹄髈、清燉雞等需回鍋加熱的燒菜已提前下了鍋,正隨著燒開的湯汁一起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各種生鮮菜色已從藤筐裏取出,一排排擺在碩大的桌案上。
火候不足的時候,廚子便彎腰往灶膛裏添柴火。
廚子隻有一人,卻因備菜等事宜準備得當,完全不見慌亂,一個人就能撐住全場。
她不由上前探問:“你跟一場事,一日能得多工錢?”
那廚子以為她要請他,忙道:“正好過幾日空著,大娘子一日給三錢便可。待到了中秋前後卻要漲價,一日得五錢。”
“瓷碗張也要抽走三成?”
“哪裏,我們當廚子的,他要抽走五成。大姑娘若要請廚子,還請千萬莫通過他。你直接尋我,我再你一成銀子。我家就在青葫蘆街,你打聽‘五六七’,人人都知道。”
五六七?這是個什麼名字?
她點點頭,故作認真道:“等家中喜事的日子定了,就請你。”
“噯,那我就多謝大娘子咯。”
陶蓁在一旁站了站,不見廚子準備她的鹵鴨,想來鹵鴨是要後頭上,不用提前占瓷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