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空間裏,寧君惜吐了一番苦水,便心情大好,拍拍屁股,揮手離去。
三年前,對少年來說,最開心的事是能平平安安度過一天,然後跑回家便有人聽他說他今天一天都很開心。
三年後,能把憋了三年的話一股腦兒全講出來,少年也覺得是開心至極的事。
少年走後,沉默的女子卻未繼續去拉磨盤,而是平靜坐在那裏,蓬鬆雜亂的頭發遮住了臉上的神色,一動不動,似乎一尊雕像。
空中浮現一陣細微漣漪,長須老人從縹緲混沌之中一步跨出。
女子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平靜看著老人。
“當年的話,莫要反悔。”老人神色也是淡淡,聲音平仄說了一聲。
“前輩想幹什麼?”女子終於出聲,聲音並不蒼老,隻是有些沙啞。
“小惜長大了,該出去走走了。”老人扯了下嘴角,也不知是不是笑,淡淡說了一聲。
女子沉默了幾個呼吸,聲音中倏忽帶了顫音,“他會來嗎?”
老人嗤笑一聲,語氣中盡是不滿,“你我打一賭,如何?”
“前輩請講。”女子微微抬頭,恍惚有了幾分當年女劍仙的銳意鋒芒。
“你為什麼給小惜取這名字,你我都心知肚明。自今日起,他若能如你所願留手,他之去留,老夫再不幹涉。”老人看著女子,心中略有惋惜,聲音卻毫無波瀾,微微抬高,“如何?”
“晚輩呢?”女子沉吟了下,出聲詢問。
老人卻意味深長笑了笑,身形瞬息遠去,“到時你自會知曉。”
無垠的黑暗中傳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沉浮在虛無中的磨盤痛苦發出一聲呻吟,又緩緩轉動了起來。
……
虛無洞天外便是雪原,即使夏日也是白雪皚皚的極寒天氣。
寧君惜身子大好,老頭子自然不會再任由著寧君惜白吃白喝,給了個藥筐就趕出來虛無洞天。
寧君惜怕冷,便穿得極厚,似乎一個雪球,背著隻藥簍,卻能如同猿猴般輕巧穿梭在積雪覆蓋的岩壁之間。
荒無人煙的雪原是最充沛的天然藥庫,他五歲便開始在老頭子的監督下采藥,美其名曰自食其力,如今已近九年,經驗自不用說,不必走很遠也能采到足夠他吃的藥草。
一隻雪白小獸趴在藥簍裏,時不時拿一棵雪芝之類的藥草在嘴裏啃,還很開心地分給寧君惜一口,卻不知道寧君惜快被這小家夥氣得吐血了。
“謔謔謔。”岩壁頂忽然傳來幾聲奇怪的叫聲,一條藤蔓從上麵緩緩伸了下來。
寧君惜抬頭一看,看到一頭白乎乎的大熊正咧著嘴看他。
“小小嶽。”寧君惜麵色一喜,伸手拉了拉藤蔓,很結實,便很放心地抓了上去。
這頭大熊算是寧君惜為數不多的幾個玩伴,它爺爺跟老頭子很熟,寧君惜喊叔叔,經常去偷他的猴兒酒,它老爹就不敢往老頭子麵前湊,寧君惜戲稱小嶽,所以這頭大家夥寧君惜就喊它小小嶽了,雖然它一點不小。
大熊將寧君惜拉上岩壁頂,就開始手舞足蹈,笨手笨腳,活脫脫像一個馬戲班子裏的小醜。
寧君惜卻一點都不想笑,皺著眉頭看了老半天,一頭霧水。
他與這些精怪打交道大部分都是靠這種打手勢,他們通靈,他卻不通獸語,這讓寧君惜暗暗腹誹了不知多少次不公平。
大大熊頓時急了,忽然仰天狂吼起來,驚得成片鳥雀紛紛第三。
“閉嘴!”寧君惜嚇了一跳,脾氣比它還大,暴喝一聲。
這混蛋東西,也不怕引了雪崩,它皮糙肉厚的刨出來照樣活蹦亂跳,可他可不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