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綿綿,滴滴答答一下便到了九月二十二日。
這日正是藏浦江大潮,與錢塘江的八月大潮齊名,在文壇上有‘雙玉帶’的雅稱。
清晨天還未亮,絲絲便跑去寧君惜那裏念經,足足念了近半個時辰,最後寧君惜實在忍無可忍,跟絲絲約法三章,四人頂著灰蒙蒙的天色到了清平城附近的玉鹽大壩。
李禪到現在還沒回過凡舍,寧君惜讓無情去問了問,得到的消息是安好,便沒再管他,到現在來觀潮也沒看到他的影子。
堤壩上已是人頭攢動,綿延數裏之遠。
寧君惜暗暗咂舌,一個大潮而已,每年都有,用不著這麼積極參與吧。
絲絲這兩天卻聽遊人說多了,特別是藏浦水軍檢閱,滿心期待,結果看到已經來了這麼多人,頓時心涼了半截,抱怨寧君惜,要不是他一直說著時間還早時間還早,豈會來得這般晚,平白被人家占了好位置去。
寧君惜隻能賠笑,安撫要不要四處看看,說不得能找到哪個犄角旮旯,勉強湊合湊合也好。
絲絲想想也隻能這樣,便先不跟寧君惜一般見識,隻狠狠刮了眼,轉頭委屈巴巴跟霜降說了一聲,算是同意。
寧君惜衝無情頷首示意,拉著絲絲鑽進人群。
觀潮之人並沒有外麵看得那般摩肩接踵,還是有些空間的,隻是江畔適宜觀潮的地點十之七八已經紮上帳篷或者擺上桌案,其餘好地方甚至犄角旮旯也站滿了天南地北而來的遊客,想鑽個空子實在困難。
絲絲倒是不再抱怨了,隻是撅著的小嘴幾乎能掛個拖油瓶。
寧君惜看著好笑又愧疚,小聲安慰,“你實在不願勉強,明年再來也可。”
絲絲白了寧君惜一眼,賭氣道,“我就看今年的!”
寧君惜無奈笑笑,“那……”
他才說出一個字,有個尖嘴猴腮的黃袍大漢忽然拍了拍寧君惜肩膀,笑嘻嘻插嘴,“小兄弟,是才來吧?找不著位置了吧?話說今年的大潮可是絕無僅有,錯過了可是天大的遺憾呐。”
寧君惜挪了挪身子,並不喜歡陌生人套近乎,客氣道,“怎麼說?”
“今年是藏浦水軍檢閱知道吧,這次可是實戰,而且還有前所未有的大節目,便是錢塘江水軍檢閱都比不上的。”黃袍大漢笑嗬嗬道,“這事兒在元臻王朝都傳開了,小兄弟不知道?”
寧君惜靦腆笑笑,沒接話。
那黃袍大漢了然一笑,一手攬住寧君惜肩膀,另一隻手伸出做了個五的數字,晃了晃,壓低聲音道,“我知道有一塊地兒沒人,這個數就成交,怎麼樣?”
寧君惜從大漢腳底草鞋到粗布衣衫都打量了一遍,最後視線落在那大漢臉上,“五兩?”
“小兄弟開玩笑吧?”黃袍大漢眉頭一皺,又迅速舒展,隻是笑得沒那麼親切和善了,“你看這麼多人,五兩我找誰不好,關鍵還是看咱倆投緣不是?”
寧君惜搖搖頭,拉著絲絲準備離開。
“哎,價格好商量嘛。”黃袍大漢連忙拉住寧君惜,聲音又壓了壓,“二十兩,不能再少了啊。”
絲絲歪頭看著,莫名其妙。
黃袍大漢看了眼絲絲,語重心長道,“你看這小丫頭生得小巧可愛,二十兩銀子抱得美人歸,還舍不得了?”
寧君惜心中暗道什麼亂七八糟的,皺眉搖頭,拉著絲絲離開,隱約聽那大漢罵了句鐵公雞,並不理會。
沒找到好位置,寧君惜出人群的一路上便都在花費心思哄絲絲開心,最後把小怪供出來才讓著小祖宗臉色稍緩。
天色尚早,反正沒占著好位置,四個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又倒回去吃了個早飯,雖然飲食百物皆倍穹於常時,還是買了些小零嘴哄絲絲開心。
等四人再回觀潮台,已經臨近正午。
天空還沒有一點要放晴的意思,灰蒙蒙一片。
天宇下的江岸,人流已綿延十餘裏間,鎮江古塔,中山亭等附近地勢略高的觀潮點更是已擺下幾案床榻,放滿美酒佳肴瓜果,有巨富與達官顯貴拖家帶口前來觀潮,還有風度翩翩的清流名士,談笑風生間指點江山,珠翠羅綺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