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新凝的朝露掛在枝頭,也墜在了某些人的發梢上。
楚伍臣陸跪坐在昨夜的篝火餘燼旁,額前那抹宛若朱砂的劍傷依舊泛紅。
修長而精致的鏤紋銀刀,握柄在浣有柒手中,鋒刃則緊貼著楚伍臣陸的脖頸。
貳孽師大馬金刀地坐在楚伍臣陸與浣有柒兩人對麵,他屁股底下充當板凳的那個角色,自然是雙手被縛、口塞爛布的地長壹。
而另一旁的朱無叁,亦受製於雲胡不肆,那杆無往不利的□□被丟置一旁,他的下場也和楚伍臣陸一樣,脖頸處被雲胡不肆的琴弦割出細細一抹殷紅。
身份、立場、陣營,現在一目了然。
“沒想到啊,朱先生雖然和化帥有仇,但心裏卻是暗地裏向著藺武神的。”
貳孽師率先發難的對象,是原本並不站在他對立麵的朱無叁。
“地長壹這小子,是化帥的傳人,這個我早就知道。”
有些惡趣味的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蠢蠢欲動的地長壹,貳孽師不再去看目光轉動、想要辯解什麼都朱無叁,而是將心神先放在了楚伍臣陸身上。
“嗯,楚姑娘——或者說楚伍姑娘,是藺武神的弟子,就算昨晚審不出來,單靠和楚伍姑娘的那一次交手,孽便是再愚鈍也是能猜出來的。”
目光又重新回到朱無叁身上,貳孽師的嘴角勾起帶有些許玩味的笑意。
“隻是朱先生你,明明槍法和行端老賊的鬥戈有異曲同工之處,但為什麼和你有關係的,卻偏偏是藺武神?”
朱無叁嘴唇微動,再度想要開口辯解,卻見貳孽師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手勢。
“乖,不要提前透露謎底。”
他微眯著眼,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樣,惹得浣有柒偷翻了個白眼。
“哦,我懂了,大抵是個把英雄救美倒過來寫的故事吧,竟惹得朱先生的一顆芳心,都拴在了藺武神身上了吧。”
朱無叁被搞得措手不及,有些哭笑不得地回應:“你說是,那便是嘍。”
看樣子,他可是完全沒有一點階下之囚該有的覺悟。
瞧瞧那被貳孽師坐在屁股下的地長壹,就是身體力行地東扭西拐,做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完美典範。
“算了,算了。”貳孽師揮揮手,示意雲胡不肆和浣有柒不必想之前那般緊張,“我覺得該好好談談我們的想法了。”
這個剛把周圍人搞得一臉無奈的青年,此刻也無奈地笑了笑。
楚伍臣陸不言不語,完全是一副聽候發落的認命模樣,倒是朱無叁想要據理力爭,和貳孽師好好談判一番,奈何對方根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而是將這個寶貴的機會,給了含著破布、嗚嗚咽咽的地長壹。
半蹲下身,貳孽師取出地長壹口中的爛布,拍拍他的側臉,給了這個剛剛遭受毒打的少年人一個開口的機會。
“我是不會背棄師父的,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聽著地長壹這番忠義之言,貳孽師沒什麼太大的觸動,反倒是朱無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要完蛋的表情。
“那你呢。”貳孽師無所謂地聳聳肩,將爛布塞回地長壹嘴裏,朝著楚伍臣陸挑了下眉。
那恍若神女墮塵的身影愣神一陣,也給出了她的答複:“同樣。”
“諾,你呢,別說太多廢話。”最後的最後,貳孽師才給了朱無叁渴求已久的那次機會。
朱無叁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幹燥的嗓子,聲音暗啞地回答了三個字:“我投降。”
貳孽師並不意外,露出一副你這軟骨頭的家夥果然會如此這般的模樣。
他拍了拍手,隨後猛的朝地長壹頸後一手刀,將這不知妥協的單純少年打暈過去。
接著又瞧了瞧臉色蒼白的楚伍臣陸,他稍微皺了一會眉,對著浣有柒做了個蒙眼的動作。
對方沒甚好氣地朝他翻了好幾個白眼,單手從懷裏扯出一條蠻長的白綢,將楚伍臣陸的頭裹成了個令人不忍直視的白粽子。
貳孽師口中嘖嘖有聲,嫌棄地揮揮小手,讓浣有柒將楚伍臣陸這個白頭粽子拖遠一點,省得自己礙眼,而對方又聽到些不該聽的東西。
他的這般行為,又贏得了浣有柒幾個白眼的嘉獎。
“我看你啊,也就是逞個口頭威風,髒話累活還不是我們來幹。”
雲胡不肆見諸事已了,方才開口打趣貳孽師,卻不想這臭小子卻故意作出副捧心痛絕的模樣,滿臉都寫著你剛才的話讓我很受傷。
“好了好了,兩位是不是應該放開我了。”朱無叁適時開口,晃頭正了下快要掉下來的黑高帽。
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細碎白牙,貳孽師身形一錯,恍如鬼魅瞬至,抬手拉開了雲胡不肆搭在朱無叁脖頸上的琴弦。
這是威懾,隻是威懾的對象不僅僅是階下囚的朱無叁,還有與貳孽師暫時站在同一陣營的雲胡不肆。
“其實你不必如此——”原本還想再說幾句,但是看到貳孽師的眼神,雲胡不肆又覺得自己有些多言。
那是雙真紅燃血的眼眸,卻偏偏蘊生出煌煌如神日的赤金龍瞳,隱隱有交錯相絞的修長鱗影盤成古道,朝著瞳孔最深處的不可測之地蜿蜒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