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無泠渾身一僵,下意識垂眸看懷裏的繭球。
沒等他鬆手,那密實的繭絲已經層層斷裂,自內層絨絲裏,露出師尊似笑非笑的麵龐。
而他的食指,恰好按在她臉側。
光潔的皮膚,被他按了淺淺的一個小窩,像是有滑膩的光落在其中。
他心髒亂跳,忙要收手,寧扶沅卻已抓住他的指尖,毫不客氣地把人震出去。
而後她站起身,淡淡地環顧四周:“那魅魔呢?”
“已,被我伏殺。”在她看不到的角落,嵇無泠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剛剛的溫潤觸感似還在其上,令他聯想起什麼,慢慢調整呼吸。
寧扶沅挑挑眉,不吝誇讚一句:“嗯,都是為師教得好。”
嵇無泠已經回過神,摒棄心底不正確的浮躁情緒,正色將從那魅魔口中套到的話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說道這些邪魔稱他們要“殺魔尊”時,他垂下眼眸,濃黑的眼底有翻滾的戾氣劃過,手中的無垢劍慢慢收緊。
寧扶沅未曾留意,反而赤眸裏多了幾分躍躍欲試,她托著下巴,微笑著看滿地白骨:“不錯,萬年過去,這世界熱鬧了許多。”
守株待兔那繭母的功夫,寧扶沅將洞口捆做一團的兩隻邪魔抓下來,丟在嵇無泠麵前,風輕雲淡地開口。
“你體內煞氣紊亂,遲遲不足以築基入魔,將這兩隻二百年修為的邪魔吞了,會穩定許多。”
嵇無泠手心裏的無垢劍瘋狂亂震,劍靈氣急敗壞的聲音在他腦海裏怒吼。
【最後一次警告你,我乃上古斬魔劍,生來與妖魔氣息拮抗,若你敢真選擇修魔道,我自會去尋下一個主人。】
寧扶沅見他不語,以為他是不知道怎麼吞,十分盡職盡責地親自示範一遍,從腹部將邪魔抽出來,遞到他掌心裏:“愣著做什麼,吃吧。”
嵇無泠清冷的麵龐有微笑拂過,他輕輕放下掌心裏的無垢劍。
閉上眼睛,不甚熟練地將那邪魔吞入腹中。
幾乎是在刹那間,經脈逆行的劇烈痛楚就再次貫穿了他全身。
為了不在師尊麵前失去理智,再發生大逆不道之事,他顫著指尖,竭力抑製住丹田裏亂竄的灼燒意。
因為難耐,連額頭都滲出細密的汗。
寧扶沅當然發現了,甚至於,腦海裏又不合時宜地浮現自己折辱他的旖旎畫麵。
她假裝回頭,隻覺得自己快意的幾萬年裏,從未有過此刻這麼煎熬的時刻。
直到頭頂某處洞口傳來動靜,她輕咳一聲,快速站起身,舔了舔尖牙:“來了。”
一隻幾十米長的白色千足蟲,緩緩從那狹小的洞口往裏鑽。
它很快意識到老巢裏多了陌生氣息,急急地向外蠕動,張開密密麻麻分布幾萬顆細牙的口部,試圖傳喚座下琴魔魅魔兩大護法。
結果卻全部沒有反應。
它急急地剛要再喚其他邪魔,麵前卻被一道幽暗的黑影全然籠罩住。
千足蟲抬起頭,看到一雙赤紅的眼睛。
“你是新來的貢品?”
寧扶沅挑挑眉,表情認真:“不是,本尊是來收取貢品的。”
繭母淩空揚起前半足,本來是要攻擊的。
但幾乎是在撲向寧扶沅的一瞬間,那繭母驟然失去準度。
它理智全無,腦海裏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漸漸的,一道幽深的裂縫,如緩緩睜開的眼睛,在茫然的黑暗中慢慢闊大。
那裂縫吐著黑煙,發出悠長的引誘聲——
吞了,吞了她,你們本該是一體。
千足蟲順從地緩緩長大口,露出滿嘴粘液和利牙,一口咬下去。
寧扶沅甚至沒有用武器,就徒手斬斷了這笨拙冒黑氣的千足蟲。
簡直比切瓜還容易,她實在想不出,這條母蟲,敢在這沙石鎮,糾結一群邪魔,要直麵她的理由。
這母蟲本是沙石鎮裏一隻小小的千足蟲,乃是被一道千年邪氣所附,才能猖狂不已。
寧扶沅收了它那近萬年才能凝結而成的煞氣後,本欲隨意燒了蟲屍,卻發現此蟲的腹部在劇烈扭動。
像是有什麼東西,企圖從中鑽出來。
她赤瞳望過去,挑挑眉,發現裏邊的氣息不尋常,正要徒手破腹時,一隻持劍的手,卻攔在她麵前。
她斜斜地睨過去,少年整個人像從水裏剛撈出來。
“怎麼?”
“此物肮髒,讓我來吧,莫要髒了師尊的手。”嵇無泠試圖拔出無垢劍,失敗後,隻能改拿垢垢劍。
他上前一步,擋在她麵前,對準繭母腹部某處快速一挑。
霎時間,綠色的汁液四濺,整個洞穴四周都掛上一層腥臭的粘液。
隻有寧扶沅所站裏的位置,被嵇無泠擋得嚴嚴實實,一滴也未曾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