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大概是顧小言這十幾年的人生中,過的最痛苦的一晚。
顧母那一巴掌打過來時,顧小言徹底懵了。可沒等他反應過來,也沒等他問出一句怎麼了,顧母又用怨恨的眼神盯著他,說了一句:“我要是沒生過你就好了。”
那瞬間,顧小言一陣耳鳴。
整個身體如墜冰窟,連呼吸都帶著寒冷的痛。
“我…”顧小言嗓子有些啞,沉默了好久,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想問問發生了什麼,想問問他做錯了什麼。可開口的時候忽然又覺得,好像並不重要。
顧母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和發了瘋一樣開始砸家裏的東西,其中,以砸顧堂的東西為主。
玻璃破碎的聲響不斷在耳邊響起,顧小言站在一旁,看著顧母砸了顧堂的煙灰缸,內心居然毫無波動。
他記得,這個煙灰缸是顧堂去年生日的時候,顧母特意找人定製的。
不過片刻,原本幹淨整潔的屋子變得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玻璃碎片,讓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客廳和臥室的東西都被顧母砸的差不多了,顧母站在廢墟中重重的呼出了兩口氣。
“媽媽…”顧小言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他剛想說些什麼,可顧母的手機又一次亮了起來,提示音又一次打斷了顧小言的話。
顧小言和手機離得近,在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讓顧母受刺激的東西——
那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圖片,而圖片的主人公,是他那據說在加班的父親。
以及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女人。
顧小言愣了一瞬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父親,好像出軌了。
那邊看到新消息的顧母又一次歇斯底裏地砸了不少東西,突然,她停住了腳步,朝顧小言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顧小言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顧母就和發瘋似的衝進了顧小言的房間。
“媽?”顧小言急忙跟了進去,卻是看見顧母砸了他最喜歡的手辦,“媽!你幹什麼!”
顧母此時完全聽不進去別人的話。
她一邊砸,一邊還不停的說道:“我讓你好好學習,你為什麼不聽?!你看你買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人陷入某種極端情緒的時候,就會出現一個思維怪圈,不自覺將心裏所有的委屈放大。
顧母幾乎是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顧小言桌上的東西全都掃了下去,劈裏啪啦地發出了一陣聲響。
顧小言想阻止,卻是被顧母給推了開。
他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摔在了那堆廢墟上。掌心被玻璃碴子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傷口,鮮血順著指尖落在地上。
“你為什麼還留著這些東西!”顧母又一次開始尖叫,她的嗓音本就偏細,再一叫起來,格外讓人心煩。
顧小言的注意力本來還放在自己受傷的掌心上,結果一抬頭,看見顧母手裏的畫筆和畫冊,心髒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裏,“媽媽…把它們放下,求你了。”
顧小言從小就喜歡畫畫,夢想也是成為一個畫家。他小時候顧父顧母都挺支持他的夢想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顧母就覺得畫畫是歧途,會耽誤學習。
他在家裏畫畫,都得藏著掖著。
那個畫冊是顧小言最珍惜的東西,它已經不僅僅是夢想那麼簡單了。
“媽,你把它放下。”顧小言試圖讓顧母冷靜,他忍痛站了起來,朝顧母伸出了手,“我隻有它了……”
顧母聽到這話,情緒更激動了幾分,“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你們都嫌我煩了是不是?!”
“我…我聽了……”顧小言看著畫冊被顧母撕出了一口子,眼淚都湧到了眼眶邊,“我有在好好學習的……”
“你要是好好學習,為什麼第一不是你?”顧母尖銳的聲音刺得顧小言耳膜生疼,她死死盯著顧小言,忽然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們都嫌我煩,你們都不想聽我的。”
“我明明,都是為了你們好啊!”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小言隻聽見“嘶啦——”一聲,他的世界和畫冊一起,被顧母撕成了兩半。
耳旁顧母歇斯底裏的聲音忽然失了真,眼前的畫麵也變得模糊不清,顧小言跌坐在地上,手掌又一次印在了玻璃渣子上。
畫冊的碎片落了一地,有些飄的很遠,有些直接落在了他麵前。顧小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視線被眼淚模糊。
淚珠順著臉龐一顆顆落下,顧小言抬手擦了一下臉,顫巍巍地撿起了自己麵前的那張紙。
猩紅的血液在潔白的紙張上洇出了個紅痕,又被眼淚衝淡了顏色,看上去有幾分詭異。但顧小言毫不在意,他機械性的重複著撿紙片的動作,沒過一會,手上又多了好幾條傷口。
喻清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