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父帶著妻子出差一走就是兩個月，家裏人已經很久沒有聚到一起了，如今好不容易回來，氣氛卻沒有想象中的歡快，實在是下午的真相衝擊有些大了。
其實白濯他們早就知道，倒沒什麼。白洵一向心寬，雖然也對真相憤慨難當，但是被他姐揪著他耳朵訓斥兩句，就從當年險些失去姐姐的陰影後怕中回過神來，倒也不至於太過沉鬱。
主要還是司昭。
他本就是個重情多思的性子，有什麼事也都憋著不願說，這次的真相如此沉重，如果不管他隻怕要消沉好一段時間。
一家人有些沉默地吃完飯，司昭才開口說要出去走走，若是不看他細微神情，語氣倒和平時沒什麼差別。
可是一家人相處了這麼久，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眉心的沉沉鬱氣？
林海蘭看著司昭的背影，衝著白洵使了個眼色。白洵意會，準備跟出去，卻被自家姐姐一把抓住。
“我去吧。”
說完起身穿上外套出門，遙遙綴在司昭身後，一路到了離家不遠的廣場。
白濯找到司昭時，他正坐在廣場遊樂園外的長椅上看著遊樂場中孩子們嬉戲玩鬧，然而神情狀態卻與這樣的熱鬧喧囂格格不入，遠遠看去都能感覺到他的茫然無力。
白濯歎了口氣，緩緩走到他身邊坐下。抬頭與他一起看著遊樂場內的嬉鬧，語聲輕柔：
“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還小，那時候姑姑、姑父剛走，可能是到了新環境，你看起來敏感又脆弱，話也少的可憐。爸媽擔心你心裏留下陰影，想盡辦法哄你開心，卻都收效甚微。後來還是帶著你和阿洵來了這，你們一塊兒玩了半天才有了笑模樣，也是打那天開始你和阿洵、和我們才真正親密起來。”
“從那以後，爸媽就經常帶著你們來玩。一開始我傷還沒好，阿洵就總是帶著你在我床前描述你們玩了什麼，後來我傷好了，就變成我帶著你們在這玩。”
隨著白濯的講述，司昭也從自己的情緒中回神，跟著陷入回憶，輕笑：“應該是姐姐看著我們玩，姐你從來不參與的。”
白濯哼笑一聲：“就這麼一個小遊樂場，這麼多年也就這麼點東西，也就你們能玩的那麼起勁。”
司昭先是跟著笑，笑著笑著又沉默下來，眼中有了些痛苦。
“姐……你怪我麼？當初如果不是為了接我，舅舅舅媽不會離開南濱，你和阿洵也不會遭遇綁架，你更不會……”
“不會怎麼樣？不會受傷？阿昭，這麼多年你還沒明白麼，就算當年爸媽不去接你，那些綁匪也會找別的機會動手的，你隻是剛好趕上了而已。”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個時機是因為我才有的。而且這場綁架案本來不該有的！突然知道我爸媽死亡的真相，我恨、我痛苦、我難過，可我難過痛苦的又不隻是這些。”
“如果……如果不是我爸媽，舅舅不會卷進來，你也不會出事……姐……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知道我不應該，可是姐我……”
司昭的話有些語無倫次，可是白濯聽懂了。
她抬手攏住司昭的肩膀，輕撫他的發梢，像小時候一樣。自從成年之後，她已經很少對白洵和司昭做出這樣親密的動作。
“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既恨宋家心狠手辣，難過於姑姑姑父的死因，又覺得是姑姑姑父連累了我們。可是阿昭，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當時隻是個孩子，決定不了任何事。宋家狠心下殺手與你無關，姑姑姑父決心查案與你無關，爸爸決定幫忙、決定領養你、甚至暗中收集證據也與你無關。說白了，這些事都跟你沒有關係，你何必把壓力都攬到自己身上？”
“阿昭，你就是想的太多。你有沒有想過，連累隻是你認為的，我們是怎麼想的呢？”
“可……”
白濯溫柔地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我問你，如果今天處在姑姑位置上的是我和阿洵，你會選擇幫我們嗎？哪怕是可能讓你失去性命？
“當然會！就算拚命，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是啊，因為我們是家人，所以就算拚命也沒什麼，那又何談連累不連累的，本來就應該共同進退。爸媽選擇幫忙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姑姑和姑父。爸爸和姑姑是親兄妹，和姑父又是過命的戰友情，就算知道後果也不會退縮的。所以你沒必要給自己強加上那麼沉重的負擔，除了讓大家擔心之外，什麼用都沒有。”
“阿昭，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好麼？”
司昭沒再說話，順著力道輕輕把頭靠在白濯的肩膀上。他已經比白濯高了，這動作做起來是有些別扭的，他卻不想起身。
枕著的肩膀瘦削有力，好似永遠能撐起風浪，讓他覺得溫暖又安心。
白濯感覺到司昭的頭輕輕點了點，欣慰地笑了，臉上沒有往日的清冷，滿是柔色。
“我從不信命，想要什麼都能自己去爭取。隻有你們，是上天給我的饋贈，也是我唯一希望老天能多憐憫我一些的地方。不管以後我身在何方，都會真心祈禱你們能夠幸福安樂。”
司昭皺了皺眉，感覺有些不對勁：“姐，你怎麼突然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