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印象中,是因為白濯完全不記得後麵發生了什麼。

她小小一團,雙手環膝坐在水泥場地邊的看台上,神情冷漠。

也有可能,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一切都是假的……

她知道,她就知道……

白濯忍不住將頭埋在膝上,外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卻能從這動作和背影感受到她的心情。

孤獨的、脆弱的,那種好似被全世界拋棄了的……絕望。

身後是孩童的嬉笑打鬧聲,無憂無慮的笑聲傳來,明明那麼近卻遠的好像在另一個世界。

有人緩緩從身後走近,看著靜坐在角落裏無言的小姑娘,無聲歎了口氣。

對方已經持續這個狀態兩天了,不說不動、神情呆愣,吃飯睡覺都如同提線木偶,這樣下去她真的擔心對方會出什麼問題。

可是把要是把小姑娘送回家,她的父母……

想到這,任麗芳再次無聲歎氣,眼中寫滿了心疼與憐愛:“濯濯,你還好麼?”

說著,她略帶粗糙卻溫暖的手掌落在白濯肩頭,襯得白濯本就嬌小的身軀更是纖細瘦弱。

嬌小。

沒錯,如今的白濯完全可以用嬌小來形容。因為她已經不是之前那個白家大小姐了,她重新變成了一個六歲的孩子,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也是她會如此沮喪的原因。

她好像……弄丟了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她的兩個弟弟,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

白濯沉默著,沒有理會任麗芳的話。說實話,她現在提不起興致理會任何人,她隻是一遍又一遍在心裏祈求,呐喊。

不管是誰讓她有了之前那段短暫的人生,又給了她新的輪回,她隻希望那個人能出來。不管那個人想要什麼,她隻想知道她的家人在哪裏。她隻想知道,之前的記憶,那樣真切的人生和感情,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也許是白濯祈求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她一直持續的消極狀態讓人看到了她的決心,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身處一片神秘的純白空間中。

白濯知道,她等的人出來了。

來到新的世界,驟然失去一切,她的確難以接受,但她不是個沒有嚐試過就會輕言放棄的人。

白濯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有任何解釋和預兆,她就突然開始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之前倒也無所謂,反正本來的她一無所有,什麼都可以失去。到了新的世界,有了新的家人,對她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但是從來沒有和擁有過再失去是完全不同的心情,好不容易擁有的親情,她不想失去。

幕後之人不出來,沒關係,她可以逼對方出來。不管對方是什麼目的,把她投入這一段段不同的人生,想來都是希望她能做些什麼的,絕不會願意見到這樣一個消極頹廢的她。而且從前一個世界,她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這也讓她對自己的舉動多了幾分底氣。

其實就是有惡意也沒什麼,她並不在乎生死。能有這樣的手段,任憑她怎樣都不是對手,如果一切無法挽回,她起碼要知道真相。

就算是死,她也不願死得不明不白。

現在,對方果然出現了。

白濯看著房間中逐漸升騰而起的迷霧,身體繃緊,目光緩緩定在一處。

那裏,一抹青光正在凝聚。

“放輕鬆,別緊張,小朋友。”

青光逐漸放大,裏麵傳來空靈如仙樂般的女聲,泠泠動聽,如泉水擊玉。

下一秒,一道纖細曼妙的身影凝聚而成,是個身著青色古式衣裙的姑娘。

那女子明眸皓齒,延頸秀項,婀娜綽約宛若姑射仙人,一身青衣飄然靈動,看不出是什麼材質,隻襯得她似馬上要乘風而去。

白濯原本渾身緊繃心中警惕,看到她的模樣,眼中卻忍不住閃過一絲驚豔。

女子從青光中走出,身後光華斂下,迷霧散去,房間再次變為原本的純白。

她緩緩走到白濯對麵,身姿雍容,氣質清雅,抬起的眼眸清如皎月:“吾名,青瑤。初次見麵,白小姐有禮。時機未到,我本不該現在與你相見,但我聽到了你的呼喚。”

白濯心口一跳,直直看向青瑤。

對麵看過來的眼神透澈含笑,滿是包容:“情之一字,乃世間最重。你心有所係,執念於此,我是為解你執念而來。”

白濯喃喃:“解我執念……告訴我,他們在哪?那些……是真的嗎?”

“他們隻是回到了該去的地方。至於那段記憶,是真的,也是假的,關於這一點,我想你心中應該應該已經有所感覺。”

“假的,是什麼意思?”

青瑤看著白濯顫抖的眼睫,語聲放緩,聲音中莫名帶著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因為你所經曆的一切都隻是幻境,自然是假的。可對你來說,那些記憶也是真切存在的,雖然短暫,卻也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