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白濯避開巡邏的士兵一身輕裝去了父親白肅的營帳,白肅正坐在案前對著燈火看地形圖。
“爹。”白濯徑直在對麵坐下。
白肅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放下手中的地圖。
白肅:“有消息了?”
白濯:“是恭王。”
白肅一愣,緊接著皺起了眉頭:“是他?”
白濯:“他下午親自來找我,我試探過了,應當與他無關。不過此人野心不小。”
昏暗的營帳內,燭火輕輕抖動著,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白肅沉默半天,發出一聲輕歎:“不愧是皇室子弟,藏得夠深,沒想到傳回京的消息能把他釣出來。”
原來白濯當日從阿羅那得到原故事中白肅可能是被設計害死的消息之後,就一直在猜測幕後黑手,過程中不免想起前幾年因為通敵叛國罪名被滅滿門的趙元明。
要說這趙元明也是難得的一員猛將,曾經位列輔國大將軍,在軍中的名聲與白肅不相上下。尤其是不同於白家世代從軍,趙元明是真真正正憑著軍功從一個普通士兵升上來的,其驍勇善戰可見一斑。但是三年前卻突然遭人揭發他私通樊國意欲叛國,且在他家中搜出了通敵的信件。
景隆帝上了年紀本就多疑忌憚已久,出了這事隻命人草草審訊就判了滿門抄斬,此後就再也沒人敢提這位趙將軍。但眾人私下裏都明白,以趙元明平素展露出來的剛直性格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這樁案子多半是有人構陷,卻剛好觸了景隆帝的黴頭。
有了這麼個前車之鑒,白濯才會第一時間想到白肅被害的事可能會跟當初的幕後黑手有關,也才會在回營地的時候去找李長誌套話。
之後白濯隱去知道的劇情把查到的消息跟白肅說了一下,兩人決定引蛇出洞,就飛鴿傳書給留在京中的人手,命他們暗中調查當年趙將軍的事。
若當初趙將軍當真是無辜的,必定會有人暗中加以關注,無論這人是幕後黑手還是想為趙將軍翻案,知道的東西必定比他們多。
而對方一旦察覺白濯手下的動作,很大可能會找上門來。
若對方是想翻案,知道了白濯的身份,便不會放過尋求合作的機會;若對方是幕後黑手,要麼予以警告,要麼會想辦法讓白濯永遠閉嘴,不管是哪一種,都會有所動作。
白濯他們便可借此探知對方身份,來判斷白肅是不是第二個趙元明。
隻是沒想到,最後釣上來的是一條深深藏在水麵下的大魚。
白肅:“他是怎麼說的?”
白濯回想起白日的情形:“上來就暗示已經知道了我在調查此事,借傷兵安置為名表達了他對陛下此舉的不滿。”
白肅放在案下的拳頭緊緊攥起,他微微闔眸,語氣隱忍地問道:“果然是陛下所為?”
他語氣中的悲戚憂憤幾乎要溢出來,白濯不由語聲放緩:“我問他時,他暗比副將。照他的意思應當是太子所為,隻是陛下也是知情的……或者說是縱容的。”
白肅苦笑一聲:“我白家世代忠良,不知多少男兒殞命沙場……為父十五歲上戰場,二十多年啊,從來沒有半分異心,沒想到竟被如此猜忌迫害……”
臨夏國有名的鐵血將軍,外能令敵人聞風喪膽,內可止小兒夜啼,此刻就這樣在這方昏暗的營帳內紅了眼眶,透出了常人不得見的疲憊與淒愴。
白濯靜靜垂眸坐著,慢慢等他緩解過來,沒有出聲打擾。
良久,白肅才平複好內心湧動的複雜情緒,又成了那個堅定勇武的驃騎將軍。
他看向一言不發的白濯。
不知不覺自己的女兒已經長成了能夠獨當一麵的將領,心有謀算、堅毅果敢、不卑不亢,已是不比他這個做父親的差了。
想到這,他心中稍稍安慰了些。
白肅:“你準備怎麼做?”
白濯:“我答應同他合作。隻是翻案一事尚需從長計議。女兒如今在戰場抽不開身,翻案的事怕是要等回京再辦了。”
白肅點點頭,如此也好,也免得戰場分心。原本女兒上戰場他就擔心,若同時還要謀算其它,他就更放心不下了,阿秀隻怕也要擔心。
想到妻子,他又問道:“前些日子你娘回信說了什麼?可還生氣?”
原本白濯留在邊境沈懷秀就擔心,既憂心白肅沒時間照顧她,又擔心白濯受戰事波及。其實原本她也在邊關時不覺得這樣的日子艱難,如今她自己回了京城反倒開始擔心這擔心那。
等白濯瞞著她入了軍營,更是不得了。沈懷秀接到消息的時候險些沒跟白肅鬧和離,任是白濯怎麼解釋都沒用,氣得信都不給父女倆寫了。直到白肅帶著白濯換防回京時才把人哄好,就這樣每次寫信也還是別別扭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