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域解除,遮天蔽日的枯骨消散,高大的身影立於荒地之中。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獵物的逃脫並沒有讓他感到憤怒,但——
囚於掌心的玩物在眼皮子底下的戲耍卻讓他心底陡然升起難以言喻的不悅。
仿佛有什麼事情即將脫離掌控一般。
宿儺垂眸,腦海裏一閃而過那張因痛苦而扭曲、布滿淚痕的麵龐,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
竟然膽敢在他麵前耍小手段,那就好好承擔他的怒火吧。
——垃圾女人。
他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從黑暗之中醒來,眼前一片青蔥的翠色。
一片鬱鬱蔥蔥的竹林。
這是哪兒……並不重要。
稀疏的陽光透過竹葉照在臉上,習慣了黑暗的瞳孔驟然接觸刺眼的亮色,被刺激得驟然緊縮。
隨遇而安地閉上眼眸,破敗的身體恢複如初,此前失去知覺的右手仿佛從未經受過那慘烈的痛苦一般活動自如。
左手掌心握著圓鈍粗糙的刀柄,她一邊整理腦海裏紊亂的思緒,一邊習慣性地屈起手指沿著紋路細細摩挲。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讓她真正地認識到了攻略對象近乎無敵的武力值,目前最迫切的事項就是通過複盤已知情報,整理線索,針對性地改進計劃。
顯然,在這之前作為首選的b計劃——窺探到他的弱點後借由外部力量之手不惜一切代價幹掉他的籌謀,已然落空。
可是,攻略他……眉心緊蹙,白鳥顯而易見的抗拒。
沒有人會愛上虐殺自己的變態,就算真的有,那也一定不可能是她。
盡管並非是要真正的‘愛’他,但現實主義者白鳥大山一向篤定,想要獲得感情,必然要先付出感情,沒有付出必然也無法真正獲得回報。
但是,她確定自己做不到那種事情。
——在變態的身上投入愛和包容什麼的,她打從心底裏不認為心理扭曲到那種程度的家夥會被所謂的愛和包容感化。
她當然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童話,她不願意相信的僅僅是那家夥而已。
以殺人,尤其是以虐殺女性和孩子為樂的人,真的會有‘愛’這種情感存在嗎?
退一步說,‘愛’什麼的尚且不提,光是良知就很難在他身上找到吧?
如果不以‘獲取好感度’為前提,也幹不掉他,看樣子大概率也無法借助外力,那麼……
隻能從‘賭約’入手。
但假設她贏下了這所謂的賭約,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可以對他提出‘請求’,而非‘要求’。
也就是說,她固然可以對他提出合理或不合理的‘請求’,但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他手上,哪怕他撕毀賭約,她也完全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死局……嗎?
沉悶的腳步聲透過略微濕潤的泥地傳到耳朵裏,在她身旁停下。
白鳥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果不其然又是一大片高斯模糊。
她微微仰頭,纖細脆弱的脖頸毫無危機感地暴露在他眼前,蒼白的小臉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看了幾秒,她像是失去了興趣一般神色懨懨地移開視線,轉而盯著掛在竹節上的細長竹葉發呆,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找到了嗎?殺死我的方法。”
像是挑釁,又像是厭倦到極致的迫切詢問。
沒來由的讓他有些火大。
“想擺脫我嗎,垃圾女人?”
惡意滿滿的低啞聲線從高處傳來,白鳥卻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似的,徑直望著竹葉出神。
賭約……該從什麼方麵作為突破口呢……
宿儺急促地笑了兩聲,似乎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我說,就讓你親眼看著,我把你寄以厚望的家夥一一擊殺,如何?”
他一邊說,還一邊思考了一下操作起來的可行性,甚至還考慮到了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聽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
白鳥這才重新把視線聚焦在他模糊的麵孔上,動了動癱軟的手指,從髒兮兮的泥地裏坐了起來,好奇地看著他,“寄以厚望?”
“哦?想不起來了嗎?”宿儺俯身,寬大的袖袍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他伸手扼住她的下頷,尖利的指甲抵著大動脈,感受著脈搏清晰的跳動,“需要我來幫你回憶麼?”
他身形高大,而她坐在地上,仰著頭被他鉗製的感覺並不好受——讓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被提著後脖頸的小羊羔,下一秒就會麵臨毫不留情的屠宰。
白鳥蹙眉,忽然伸手搭在他的手上,握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從臉上扒拉下來。
整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莫挨老子’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