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月白緩緩睜開雙眼,他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明,視線裏出現一個很是眼熟的紅衣美人,優雅坐在木桌旁。
美人一隻手托著下巴看向窗外,另一隻手卷著垂落於胸前的青絲。
那人察覺到詹月白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換了個方向歪頭,看他就像是在看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
“你是?”詹月白一骨碌下了床,腿腳發虛磕在床沿。
對麵人不為所動,看著詹月白跌跌撞撞走過來,朝他顫抖地伸出手。
摸到真實觸感,詹月白還大膽捏了捏對方的鼻子:“你是墨流觴?那我是誰?”
手被狠狠打一下,他吃痛收回來,朝人尷尬擠個笑:“你……”
“叫師尊。”
詹月白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不是你非要收徒嗎?怎麼這會兒不承認了?”
清潤的聲音落入耳中,慵懶的尾調上揚,不帶任何情緒,詹月白卻莫名打個哆嗦。他想起來了,現在還在第二次續寫任務中。而就在不久前,他將主角光環連同主角的身體都物歸原主,自爆真實身份。他以為這次也失敗了。
詹月白:“可以換一個稱呼嗎?”
“什麼?”
“哥哥。”詹月白還帶著痛哭後的濃重鼻音,聲音略微嘶啞。他小心翼翼喊出這兩個字,軟軟糯糯,可愛又無助。
墨流觴呼吸頓了片刻,道:“不行。”
“那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表達我對您的敬重。”
墨流觴皺著眉,不明白詹月白為什麼提這樣的要求。白芷都叫蕭書師尊,為什麼他要叫自己師父。一會兒想當弟弟,一會兒想當兒子,就是不想當徒弟?
“不要,叫師尊。”
詹月白:“……”
墨流觴不甚明白這個稱謂有多麼難以啟齒,四指在桌上交替點著發出有節奏的敲擊聲。
“師尊。”詹月白老老實實喊了聲,“師尊你……“
墨流觴輕哼一聲似在回應,堵住了他後麵想問“為什麼不殺我“的話。看著墨流觴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心裏直發毛,不知不覺挪動身位。
一根藤蔓輕輕纏著他,移到墨流觴麵前。細小的藤蔓肆無忌憚地在臉上蹭來蹭去,他頓時頭皮發麻,全身緊繃。若墨流觴人設不變,這會兒是懷疑自己身份,要施刑逼供嗎?
墨流觴輕抬眼皮,藤蔓立馬停下動作,規規矩矩退到詹月白脖頸處。
“這麼生分,為師可是為了你,五年都不會陪其他美人呢。”說這話的時候,墨流觴湊得很近。近到詹月白能聞到淺淺的槐花香,看到對方琥珀色的眼睛,以及裏麵倒映著的,自己那張帶著嬰兒肥的稚嫩圓臉。
瞳孔裏的人影神情木然,微微轉臉,錯開墨流觴審視的視線。
“謝師尊偏愛,師尊還是去找其他仙子,弟子隻會礙了您的眼。”
低沉的笑聲響起,墨流觴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撚了撚右耳的鬢發。
“徒兒真是有心了。”
纏著詹月白的藤蔓鬆開,墨流觴懶懶站起身,從儲物囊翻出一堆東西。
“這是護脈丹和洗髓液,還有水靈根入門心法。你心脈不健全,洗髓煉體和引氣入體必須要護脈丹輔助。我雖沒教過徒弟,但造詣上自詡無出其右。有問題問我便是。”他又頓了頓,“不過你應該心中有數,不需要問我,對嗎?”
背對著人,墨流觴沒再說話,聽到身後傳來輕輕的“嗯”之後,心下了然,離開房間。
房門關上,詹月白慢吞吞鑽進被子,把自己整個裹起來。太丟人了,換個小孩身體,情緒被無限放大,連哭都控製不住。可看到主角這個態度,摸著被磕出淤青的膝蓋,他還是抑製不住地難受。
墨流觴在門口並未遠去,聽著詹月白斷斷續續的啜泣。身邊鑽土而出的藤蔓因為吸收淚水長大不少,他撫摸著搖晃的新芽,想起先前玉潭邊詹月白說的話。
“那你,恨他嗎?”
“天機不可泄露。這也是我的報應,受困於此,身不由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對不起……希望……你能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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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掌門——”
“噓。”墨流觴收回思緒,修長的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來人離開這裏再說。
白芷看墨流觴的舉動,聽到屋內的哭聲,暗覺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怪不得平時傳聲符就能聯係墨掌門的師尊,非要讓自己親自來一趟。
全能真教坐落於麓山山頂,高聳入雲地勢險要,山頂布有回春陣四季如春。除卻後山常年不謝的槐花林,隨處都是開得繁茂的槐樹。後山槐林白茫茫一片,乍眼望去跟積了雪一樣。落花點入玉潭,鋪就一池雪色。
墨流觴帶著白芷走了一段路,直到聽不見詹月白哭聲,才靠在一棵樹上,順手薅下串槐花,一邊扯著花朵一邊問白芷:“什麼事?”
白芷:“招新雖然結束,主殿還有許多仙子等著墨掌門。師尊讓弟子來問您,如何安排。”
扯最後一朵槐花的動作頓住,墨流觴表情為難:“不是說我憐小徒弟舍身成仁,決定為他守身五載,悉心教導嗎?她們怎麼還不走?”
白芷:“!”師尊說的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