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措手不及的情形之下,溫明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過去。
“請不要在公共場所抽煙!”她出言製止他們即將點煙的動作。“我受不了煙味。”
“我操!你爸愛做啥幾時輪到你管?”其中的一人說。
枉費她念書念那麼好,卻不太懂得社會現實的黑暗麵,更不會判斷人性的善惡。這幾個年輕小夥子,壓根不是溫明娟能惹得起的,她卻不識相的和他們硬碰硬。
在高級的西餐廳裏會有這種人渣,她作夢也想不到。看到他們不爽的粗魯反應表露出來的時候,她害怕的走回自己的座位。那六個“少年耶”卻一一離開座位向她的方位走過來。
“怎麼辦?”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人是高韙昭。不過說實在的,若連累他們甥舅二人被修理,她也很過意不去。不過以人數來看,就算高韙昭真的是黑幫老大,那也隻有他一個人,不見得能起什麼作用。
溫明娟拿起包包,把手伸進去摸索一番。那罐噴霧器理應還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也得硬著頭皮蠻幹。
“小姐。”那六個人排排站著逼近溫明娟這一桌,抖著腳,露出一臉不屑,“你好大膽,阮的代誌也敢管。”
此刻,整個西餐廳裏的人開始紛紛走避。
“打到給你做狗爬!”最靠近溫明娟的那個臭小子怒氣衝衝的說。隨後,溫明娟隻覺得一陣風動,她反射性的閉上眼睛,急忙低下頭去企圖躲避。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她沒看見高韙昭到底對那家夥做了什麼事,隻知道那個少年踉蹌的倒退三步,臉上登時掛了彩。
“打狗也得要看主人。”她聽見高韙昭冷冷的擠出這一句話。
“喂!”溫明娟想提出嚴正的抗議,她既不是狗,高韙昭也不是她的主人,這個比喻實在太氣人。但整個情勢似乎不太容許她表達不滿,在一個人被揍之後,第二個人也發瘋似的直撲了過來。
“你別擔心。”陶慕維在溫明娟的耳朵邊悄聲說道:“區區六個卒仔,我小舅還沒放在眼裏。”
話還來不及說完,高韙昭已經賞了對方兩巴掌,結結實實的烙了十根指頭印在那家夥的臉上,看來高韙昭的手勁真不小。
“這兩巴掌,是替小姐教訓你的。打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高韙昭冷冷的說。
“幹你娘的!我是打你又不是打她。”那家夥撫了撫腫脹的雙頰憤憤不平的說。
“都一樣!”高韙昭十分不悅。“出門沒探聽,連我也敢打?真是太歲爺上動土!”
看了看那六個人的模樣,敢擔保他們沒念什麼書,高韙昭講那個成語,對他們會不會太難了點兒?
溫明娟想提醒他,沒想到,那被賞耳光的小毛頭“見笑轉生氣”,臉拉不下來,大喝一聲,一拳又擊了過來。
這次的情況可能有些失控,六個人互遞了眼色一起上。這個舉動逼使高韙昭不得不離開他的座位。
溫明娟曾經在功夫片裏看過精彩絕倫的武打動作,但現在眼前的一切,不是電影,而是真真實實的人生。高韙昭那一副唇紅齒白的斯文相,很難讓人想像他有著這等矯健的身手。
轉身一個漂亮的回旋踢,高韙昭以橫掃千軍的氣勢一次踢倒兩個人。溫明娟暗地裏叫好,卻礙著自己是個老師的身份,不好當場鼓鼓掌。
陶慕維大概看穿了她的心事,湊過身來對溫明娟說道:“柔道、跆拳道、空手道外加國術,我小舅都很高段。”
“真的假的?”
“不蓋你。”陶慕維的眼中又升起那份崇敬民族英雄式的光彩。“你別小看他,他可了不起了,台大機械碩士咧。”
“怎麼可能?”老天!聽了陶慕維的話,溫明娟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一個台大機械碩士,竟然在這裏跟六個小廝幹架?他到底算是黑幫老大還是高級知識份子?溫明娟的頭腦一片混亂。
忽然有一個自以為聰明的小人,趁機跑到到溫明娟身邊想對她不利。高韙昭突然一個縱躍擋在她的麵前,猛然抓住他,用力的在那家夥的肚子踹上一腳。
“噢!痛!”那家夥哀號著,馬上跪倒在地。
“警告過你們不要打女人,你偏偏不聽話。”高韙昭憤怒的舉起手臂,溫明娟猜測,他又想賞給人家兩巴掌了。
不過,高韙昭並沒有給他兩巴掌。因為外頭傳來了警車的鳴笛聲。
高韙昭的臉上閃過了一種失落感,叨念著:“條子來了。”
看起來他跟溫明娟一樣很討厭進警察局。
溫明娟為了陶慕維進出警局兩次,走進來的那幾名員警她都不陌生。
“啊!溫老師,怎麼又是你?”警察一進門,一眼就認出是她。
“那六個混混要打我,高先生是基於保護我才出手打人的,你們別抓他。”
“不管誰對誰錯,都先跟我們回警局再說。”其中一名員警訕訕的回答,“溫老師你也得走一趟做筆錄。”
天啊!這是什麼世界?
第三次進警察局。
走進警局裏,一個個先得繳驗身份證。在場九個人,倒沒有誰出門吃個飯還帶身分證的,隻有高韙昭和溫明娟。
溫明娟並不是刻意吃個飯還帶身分證,而是她的身分證就一直擺在包包裏,沒事也不會拿出來。隻是怕每逢有需要用到身分證的時候,她這個迷糊得可以的人老是會忘了帶,索性放在包包裏,就不會有這種困擾。
奇怪!溫明娟翻遍了包包,連衛生棉都有,就是沒看見身分證。
“哪裏去了?”她著急,倒不是現在非要它不可,隻是耽心它不知被塞到哪兒去了,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最糟糕的是,萬一弄丟了,便還有一大堆麻煩事等著她去善後。
唉!為什麼總是這麼糊塗?
赫然聽見了警員們正對高韙昭的身分證品頭論足,溫明娟呆呆的抬起頭來。
“高韙昭?怎麼這個名字有點熟?”
“你不說我還不覺得咧,該不會是哪個通緝犯?”
溫明娟猜想警員們隻是無聊隨口說說打發時間,但她在心中偷偷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如果他們不是警察,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下場可能會跟一旁呻吟叫痛的那六個家夥差不多。
鄉下的警員可能不太見過世麵,最終他們並未想起高韙昭是誰。
“你們怎麼可以械鬥?”其中一名員警問道。
“抱歉!你的用詞很有問題。”高韙昭有點按捺不住,他的一號表情全衝著問話的警員,不屑的說:“什麼叫械鬥?你看見武器了嗎?不要任意栽贓。”
“……”
“況且我高某人身上從不帶家夥,這是黑白兩道都知道的事,你說我械鬥,對我真是莫大的侮辱。”
“黑白兩道?”
溫明娟看見了警員們臉上的錯愕外加驚恐,隨後竟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緊接著,有一個警員悄悄的往檔案室走過去。
“別查了,我沒有案底,就算你們查到頭發都白了也查不到。”高韙昭開始玩起桌上的筆,這句話說得有些漫不經心。
剛走到檔案室門口的那名警員止住腳步,猛一回頭,溫明娟發現他正搔著頭發,一副不知所措的尷尬樣。
唉!高韙昭你也太傷人了吧?人家隻是有點少年白,你就這麼傷他的心?
這幾個鄉下小派出所的員警搞了半天也沒搞清楚到底高韙昭是個怎麼樣的人,商議一番之後,也隻能放人。
“在筆錄後麵簽個名吧!”警員對他們說。
“噢!”溫明娟低頭振筆疾書,不到兩秒鍾光景已把“溫明娟”三個大字簽上。抬起頭來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高韙昭的簽名。
“你的字怎麼這麼醜?簡直像小學生寫的。”她習慣性的批評起他的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職業病,再加上心直口快的個性,話一出口,溫明娟心中就不免咒罵起自己: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
啊!激怒一個黑幫老大並不是一件可喜的事。
“要你管!”他又用那會殺死一百萬隻細胞的冷光瞪了溫明娟一眼。
溫明娟隻好乖乖的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