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韙昭走近溫明娟的身邊,忖度了一會兒,說道:“那個孩子有消息了。”
“那個孩子?”溫明娟愣了愣,瞪大眼睛看著高韙昭,“你是說藍韻玫?”
這太不可思議了。高韙昭竟然一聲不響的替她找尋藍韻玫?她連拜托他都不敢的啊?更何況也沒聽他說過要幫她找藍韻玫這檔子事。
“你找到藍韻玫了?真的嗎?”一方麵是難以置信,一方麵高興得不知所以,溫明娟好難形容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她在哪裏?你怎麼知道她的?她好不好?怎麼不帶她回來?”溫明娟激動之餘問了一大串。
“我向陶慕維打聽過藍韻玫,對她,心裏有個譜。”高韙昭一臉為難,“她在‘屠龍’的手上,隻怕不太好。”
溫明娟注意到高韙昭臉上那種不尋常的神色,那樣的神色似乎不該出現在高韙昭的臉龐。像他這樣的黑幫首腦,還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為難?
“屠龍這家夥很難搞,是個狠角色。”高韙昭說。
他那兩道眉緊鎖在一起。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溫明娟聽得傻愣愣,“誰又是屠龍?”
在她的印象裏,金庸先生有一部武俠小說叫“倚天屠龍記”,裏頭有一把叫“屠龍”的寶刀,為了爭奪這把寶刀,大家砍得你死我活的,除此之外,她對“屠龍”這個名詞就顯得陌生了。
“我托手底下的兄弟去查,發現是屠龍抓了她。屠龍這個家夥耍陰耍狠是一絕,沒幾個人比得過。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可能鉗製住那孩子的行動,想逼迫她接客。”
“接客?”溫明娟聽見這兩個字,整個人都慌了,“你是說……”
“沒錯,咱們心照不宣就行了。”高韙昭點點頭,“我不曉得你學生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又是在怎樣的情形之下遇到屠龍的。也許她在街頭晃蕩或是自己想求職卻沒弄清楚狀況。就你說的,她隻是個會念書的人,除了念書之外什麼事也不懂,因而誤入了求職陷阱之中。但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最要緊的是,她的處境的確不樂觀。屠龍這個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連你也沒救他的辦法嗎?”聽高韙昭如此一說,溫明娟更加心慌。
而他,為了這句話,竟有些動容。
曾幾何時,為了溫明娟,他放棄了自己的原則與堅持?他一向習於獨來獨往,即使在幫中,也不見得人人有機會與他攀交情,更何況是外頭不與他相幹的人。他重義氣,又有頭腦,所以贏得黑白兩道的敬重,但這可不意味他對這個社會或對人有什麼感情。
人情是淡簿的,因而他不重情,也不願背負什麼人情債,對男人是如此,對女人也不例外。男人對他而言,隻要理字站得住腳,便是條條道路通羅馬,凡事好說;女人對他而言,是過客、甚至是交易。除此之外,他無情無愛。
對情、對愛,他是個冰冷的絕緣體。
這樣的思想性格,不知從什麼時候便形成了,也許從他知曉人事起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隻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似乎莫名其妙打亂了他的行事作風。為了她的愁容,他竟然心甘情願主動為她奔走。她對他的依賴,卻又隱隱約約對他產生推動的力量。
這又是什麼道理?
“高韙昭。你聽見我說的話嗎?”發現高韙昭突然沒了回應,似乎還有點兒出神,溫明娟輕拉高韙昭的衣袖叫喚他。
“嗯。”高韙昭繼續說,“屠龍不是我幫內的兄弟,而且跟我的關係並不好。”
“那小藍莓豈不是沒救了?”溫明娟十分著急,“把這個消息告訴警方行不行?有沒有用處?”
“別人的話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屠龍……恐怕沒多大用處。警方對他頭痛得很,他既狠又狡猾,與某些警察感情還不錯,根本逮不到他的罪證。”
“那可怎麼辦?”溫明娟的臉龐頓時湧現不安。
“你聽我說。”
高韙昭坐了下來,他的臉色很奇怪。
溫明娟隨後也挨著他坐。
“如果真要救人的話,我絕不能讓幫裏的兄弟湊一腳。也就是說,隻能用我個人的名義去找屠龍。”
溫明娟聽得一頭霧水。
“一旦讓幫裏的兄弟插手。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可能會因此惹出禍端,造成兩路人馬的廝殺,最後演變成幫派之間的火拚事件,所以這件事絕不能張揚。”他說。
“你的意思是說要單獨一個人去救藍韻玫?”聽了大半天,溫明娟似乎弄懂了高韙昭的意思了。
高韙昭點點頭。
“你明白告訴我,這麼做會不會有危險?”除了詫異高韙昭怎麼轉了性突然變這麼熱心之外,從他的敘述不難推敲得出事具有高度的危險性。老實說她很擔心。
高韙昭並未馬上回答她,沉吟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不管做什麼事,危險總是會有的。比如說:就算你是個遊泳健將,也難保不被水淹死。”
又是那似是而非的的論調。
溫明娟沒好氣的在心中抱怨著。
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和小藍莓之間非親非故的,竟然會為了小藍莓冒這麼大的險?就算他不是一向待人冷漠的高韙昭,一般人也不會這麼跟自己過不去才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並沒有欠藍韻玫什麼,也不欠我什麼。”溫明娟深深感到疑惑,“雖然我真的很高興你願意營救她,但如果你必須身曆險境的話,那並沒有多大意義。你們都是人,生命一樣珍貴,我不能自私的隻要藍韻玫回來而不顧你的死活。以前我不懂得在解決一個問題的背後會帶給你另一個困擾,現在我懂了,不會再那麼勉強你了,所以你犯不著這麼做。”
“如果我不去試試,那孩子可能一輩子也回不來了。光是毒品就夠她瞧的了,要不了多久,她便會完全受屠龍的掌控,就算她有再大的意誌力、再美好的青春都白搭了,你知不知道?”
這是第二次她覺得高韙昭的論調很奇怪,一點兒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
第一次是高韙昭誤打了她,在醫院急診室的時候。
今天是第二次。
“你不要問我為什麼。有些事情得先去做了再來談其他的枝節。”高韙昭四兩撥千斤的轉移話題,“我今天來,最主要的是跟你說一聲這事。晚上我就上台北去,有兩件事交代你。”
還不等溫明娟回應他,高韙昭又接續說道。“我不在這幾天,陶慕維恐怕要你多費心。畢竟我答應過他媽媽要在家看著他。另外,小孩的家人那裏,我不希望你透露任何訊息給他們知道。”
“為什麼不讓藍先生知道這件事?藍韻玫好歹是他的女兒啊?”溫明娟大惑不解。
“很簡單的,我根本沒有把握救得了她。”
是這樣的一句話讓溫明娟的內心再度漾起歉意。
分明沒有把握又有生命危險的事,他何以如此義無反顧?
“你別去了好不好?”
驀地,溫明娟喃喃地說。
“如果你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
高韙昭幽幽望了溫明娟一眼,沒說什麼。但他的心,卻是一陣翻騰。
她居然擔心他?
多久以來他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或許說是從來都沒有過吧?
這感覺,是酸,也是甜,具有懾人的力量……
“如果我不去,還有誰能幫你的忙?”半晌,高韙昭望著溫明娟。他有些感歎。
“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溫明娟肯定的回答他,“這樣好了,我去請三天假,既然不能告知藍先生,那好歹我得跟你一起去,我不能枯坐在這兒等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