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躲避屠龍的追殺,高韙昭並不回他的住處去、也不肯上醫院治傷,帶著溫明娟就投宿在飯店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方便照顧高韙昭,於是兩人就隻能勉為其難的同擠一間房。
溫明娟用她的小外套重新幫高韙昭綁縛一次,讓他在床上稍事休息,以期別再牽動傷口,她則到飯店附近尋找西藥房,看能不能買到一些應急的藥品。
天色已暗,又下起微微小雨,溫明娟身上穿得單薄,她不禁哆嗦。四下找找,好不容易瞧見了西藥房及快餐店,她得趕緊帶藥品、繃帶及晚餐回去。
她擔心他的傷不好好處理,怕是要二度感染,紅腫、潰爛甚或引起什麼不得了的病症便更糟。將整罐碘酒幾乎是用倒的灌進他手臂上的傷口,而高韙昭隻皺皺眉,哼也沒哼半聲。
溫明娟一向怕血,上藥的時候她的手腳發軟,頭也發昏,更有一種想吐的欲望,但她死命的強忍著。高韙昭為她做的犧牲太大,她總不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畏畏縮縮?
草草幫高韙昭上了藥,又打發了晚餐,溫明娟老覺得自己有些頭重腳輕,但她得照料傷得不輕的高韙昭,於是也不管自己那一丁點的不舒服。
她審視著高韙昭仍緊鎖眉頭睡著的臉,難過地喃喃自語,“你一定很痛吧?”
溫明娟替他蓋好被子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並半靠在床邊。
今晚,她必須守在這兒照顧高韙昭。
不知過了多久,高韙昭倏地警覺的驚醒過來。是他的手,不經意的碰觸到趴在床緣睡著的溫明娟的身體。那溫度,燙得讓他連一秒鍾也不敢多作遲疑的清醒。
“明娟?”溫明娟濁重而快速的呼吸聲聲敲擊著高韙昭的內心。
“明娟。”高韙昭心慌意亂的搖著身旁的溫明娟。
他必須盡快的搖醒她才行。
“快醒醒!你……你怎麼這麼燙?”他又探了探溫明娟的額頭。
熱烘烘的,簡直嚇人。
他趕緊縮回手。
溫明娟病了,她正發著高燒。
“怎麼會這樣?”他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回頭,赫然看見左手臂上溫明娟的為他綁縛的小外套,他終於恍然大悟。
“真是。”他叨著,又繼續搖著溫明娟叫喚:“你快醒醒!”
“怎……麼……了?”也不知搖了多久,才傳來溫明娟有氣無力的回應。
“你發燒了,燙得嚇人,我得帶你上醫院去。”高韙昭說。
“不要……你不……是……躲警察……和……屠龍……的嗎?還去?”溫明娟虛弱的應了應,連眼睛幾乎是睜不開的。
“你燒得太厲害。不去急診,不怕掛掉?”
“不會的……你……都……不怕掛……了……我……我……一點……感冒……而已……不……怕。”她意識不清,但卻仍懸著高韙昭的顧慮。
“你不怕,我怕。”高韙昭斬釘截鐵的說。
才說著,他馬上翻下床,一把抱起早已癱軟的溫明娟便急忙往外奔。
“你……的手……傷口……傷口……不要……不要用力……快……放……我……下來。”她企圖製止高韙昭,她怕他才剛止住血的傷口又因用力抱她而再度迸裂,又怕一上醫院可能引發的淒慘後果。
但她力不從心。
真的力不從心啊。
甭說她現在這副軟弱無力的樣子,就算她沒發燒,好手好腳的,也敵不過高韙昭那孔武有力的雙臂。
所謂人在情急之中方能見到真情,這句話說的正是這個道理。高韙昭若為了白已的傷,他是絕對不肯上醫院去的,但為了病重的溫明娟,他連考慮也不多加考慮,即使明知山有虎,他也得勇往直前。
怕隻怕溫明娟有個萬一。
因為,這個賭局,他輸不起。
抱著意識已半模糊了的溫明娟,高韙昭急忙招來計程車。司機還不時從後視鏡裏偷瞄這兩個怪異的人——一個渾身是血的大男人抱著一個看起來病奄奄的女人。不過這時刻還敢出來混飯吃的,也多半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世麵兒得多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車上的電子鍾顯示著:四點三十六分。
這時刻除了大醫院的急診室之外,他沒別的更好選擇。報給司機離得最近的醫院名稱後,高韙昭輕拍溫明娟的臉頰。
“你別睡!聽見了沒?”他瞧她呈現半昏迷的狀態,心裏十分著急。手裏傳來溫明娟滾燙的熱度,他心頭的溫度卻相對的越來越低。
“明娟!跟我說話。說什麼都好。”
他又拍了拍溫明娟的臉頰,隻想喚起她的意識。
“我好……難過……要……說……什麼?”驀地,溫明娟氣若遊絲的回應高韙昭。
“隨便。”
溫明娟半夢半醒的,渾身飄飄,望著高韙昭的手臂,她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他手臂上那朵一直沒機會看清楚的刺青。
“你……手臂上……的刺青……刺……的是……什麼?”她問。
“是……”高韙昭忖度了半晌,這個問題,若是平時,他一定拒絕回答,但此時此景,他不得不回答。“是麒麟。”
“為……什……麼?”溫明娟呼吸既弱又急,她根本快說不出話來了。
但高韙昭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問:何以他要選擇麒麟這個圖騰?
“-!”高韙昭撫著溫明娟的長發,他從來也沒嚐試解釋這件事的緣由,突然要他回答,真的好難。
可是為了讓溫明娟努力集中意誌力,他再怎麼樣也得說,“麒麟又叫四不像,而我,就是個四不像的人。”
“你……怎麼……會……是?”
“你曾說小藍莓的成績一向優秀,所以很訝異她做出這種令人不能接受的事。但事實上,成績好就代表沒問題嗎?也許老師都是這樣認為的。可悲的是,往往這樣的孩子才更容易被人所忽略他的問題所在。”
“不……懂。”溫明娟有氣無力的說。
“我以前就是那種成績好卻很自閉的人。”
“是……嗎?”溫明娟整個人身體、魂魄都飄飄蕩蕩、恍恍忽忽的,高韙昭的話,片片斷斷的滑過她的耳際,她聽不真切,組合不出一個具體的意念來。
“你不明白的,我一直很討厭周圍的人,包括討厭自己。”
高韙昭的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溫明娟再也沒能力聽得清楚,天啊!她的頭好昏。
她的手酥軟的垂落在高韙昭的胸前。
好不容易挨到醫院,豆大的汗珠已濕透了高韙昭的衣衫。懷裏的溫明娟幾乎是失去知覺,天曉得這個高燒怎麼來的如此猛急?
該不會是著了涼又加上水土不服?
他以最快的速度抱溫明娟上病床,醫護人員立即湧了上來,迅速的測量病患的體溫,這結果令人吃驚,竟高達有四十一度。
高韙昭的左手臂血流似蛇行般的順勢往下淌,剛剛才止住血的傷口,又因使勁抱著溫明娟而再度迸裂,地板上正快速的彙積成一小灘一小灘的血漬,點點滴滴,暈染開來。
“先生,你的傷要趕緊止血、打抗生素、否則會發炎、感染。”一個年輕的護士好心的提醒高韙昭,“小姐交給我們行了,你快去掛外科急診。”
“不必管我!”對於護士的好意,高韙昭顯然一點也不領情,“快醫治她!”他一急,說話的分貝便相對升高。
“不行!這樣拖下去怎麼得了?小姐我們會盡力診治的,你不要擔心。”護士又繼續叨念。
“我說不用就不用!”
高韙昭的氣勢著實很震懾人,那年輕護士嚇得趕緊閉上嘴。
淩晨近五點鍾的急診室裏,帶著點點的肅殺之氣。
直到六點左右,退燒藥劑初初奏效,溫明娟的體溫開始下降,意識也逐漸恢複,她見高韙昭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病床邊,手臂上又染了新血,心裏很難過。她明白那是用力抱她來醫院的結果,於是她有氣無力的央求高韙昭讓醫生治傷,好說歹說的,他才肯乖乖就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