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韙昭的身手那麼好,還敵不過你們幫主嗎?”聽孫孟威這麼一說,溫明娟頓時覺得心慌意亂。
“韙哥根本沒還手。他心一橫,決定出走了,也就任由幫主責罰。”孫孟威說。
“況且,與幫主動手也隻會死得更難看而已。以下犯上,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誅之啊。”
“我……”才想說什麼,孫孟威打斷她。
“韙嫂,你去不去看韙哥?他人還在昏迷,要不是幫主還念著過去對韙哥的情份,他恐怕早沒命了,哪裏還能捱到現在?”
“我……”溫明娟壓抑著自己紛亂的情緒,她的心裏老早不知所措,慌亂的掛著高韙昭的安危,可是父母的叮嚀猶在耳邊,同事們詭異的眼光也依舊繼續在四周潛伏。她又能怎麼辦?
“你們幫主究竟對他做了什麼事?高韙昭為什麼傷得這麼重?有必要這樣置人於死地嗎?”溫明娟又氣又急,個人意誌不是該受到尊重的嗎?在這個文明的時代,怎麼還會有這麼野蠻的行為?以暴力來宰製他人的自由意誌。
“這你不會懂得的,你是個老師,根本不了解我們幫中兄弟的道義及做法。韙哥一直都不願讓你知道太多,這是他的用心,不想讓你攪進來,我也不好違背他的意思。你不要問太多,再問,我也不可能告訴你什麼的。總之,幫有幫規,把命豁出去來換取離開我們是他的選擇,隻請你去看看他,韙哥到現在都醒不過來啊。”說著說著,孫孟威的眼眶紅了起來,“你不怕見不到韙哥的最後一麵嗎?他再怎麼說都是為了你。”
“最後一麵?”這句話正深深刺痛溫明娟的心。
不要啊!
就算要去,也絕不想是見他最後一麵。
她想要天長地久的看著他,聽他說話啊。
“我去。”驀地,溫明娟毅然決然的說道。
高韙昭為了能讓迷路的她從此安定在他的世界,不再彷徨歧路,寧願接受最嚴厲的考驗,以生命作代價,放棄他原來的所有。如此這般,她還能猶豫嗎?
不管別人怎麼想,如果不去,她將會後悔一輩子。
醫院的藥水味對溫明娟來講並不算陌生,沒多久前在高韙昭的護送下她也待過醫院急診室好一會兒。現在角色互易,躺在病床上的成了高韙昭,地點也換成了加護病房。
把握住那短暫的開放時間,溫明娟獨自留下,其他的兄弟,都靜靜而有默契的守在加護病房外,未跟著進來。
高韙昭,這個讓她心痛的名字,因為他的重傷昏迷,讓她更心痛。
拭了拭淚,溫明娟打開包包,取出了她的身份證。
“我是明娟,溫明娟,你聽見了嗎?”她俯身在高韙昭的耳邊悄聲說道:“是它開啟了我們之間的緣分,是你撿到了它,所以注定它是你的……是你的……”她把身分證置入高韙昭的手心。
握著高韙昭的手,就像當日肺炎躺在急診室時高韙昭始終握住她的手一樣。而現在,兩個人的手掌心中還多了一張溫明娟的身分證。
“隻要你願意醒來,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走。即使是壓寨夫人,我都肯。”
不知不覺,她的淚又來了。
九月天,台灣的天氣還是熱得令人受不了。習慣了舊金山那即使是七、八月天也仍隻十幾度的舒適天氣,一時還有點適應不良。
溫明娟邊吹著冷氣還外加電扇齊開,仿佛這樣才足以去除溽熱。
真誼睡得有點不安穩,大概也是熱,嗚嗚的細細啼哭著,兩隻腿還不時踢蹬,顯得很不安。
“怎麼在哭?”高韙昭走進房間裏,他剛從學校回來,一回來就聽見女兒的哭聲,馬上進來探看究竟。
“爸爸抱抱。”才說著,他放下公事包,把真誼從小床上抱了起來讓她趴在自己胸前。
“大概天氣太熱了,瞧她滿頭大汗的,還沒適應。”溫明娟懶懶的回答,其實她自己也熱得發昏。
“就是。”高韙昭仔細一看,果然真誼的頭發都濕黏在一塊了。
他笑一笑,拿來一旁的小方巾為其擦拭汗水。
“你得先幫她擦幹了再吹冷氣,要不容易感冒。”高韙昭對溫明娟說道。
“知道啊!可是汗老擦了又濕,濕了又擦,我都喘死了,她的汗還拚命流。”溫明娟叨了起來,睨了高韙昭一眼,佯裝不悅,“一回家就念人,年紀大了嘛才這樣,我也是滿頭大汗,就沒見你關心我。”
“我都關心你四年了,偶爾關心一下我女兒你就抗議,真傷腦筋!”高韙昭沒好氣的笑了笑,走到溫明娟的身邊騰出一隻手來捏她的鼻子。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高副教授——”溫明娟故意把教授二字拖長了尾音。
“你別挖苦我了,要不是為了你,我現在還逍遙的過我的日子。哪裏需要穿得正正式式的像個機器人一樣,很不自在的。”
是啊!為了她,高韙昭徹頭徹尾改頭換麵,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為了與黑社會真正斷絕關係,也為了讓溫明娟與父母之間的摩擦減到最低,他們去了美國。高韙昭的父母在舊金山,兒子浪子回頭,作父母的可樂得很,聽到有個女孩讓兒子迷途知返,他們高興的打掃好房子就趕緊回台灣來把兩人給接去。高韙昭本就喜歡念書,於是選擇繼續深造,重回書本的懷抱。這麼一待就待了四年。
這一回頭,書也念出興味來了。拿到博士學位,還想繼續在書本裏繼續鑽研,於是他開始寄履曆回台灣的各大學。
說來也順利,大概有神助吧?並未多久就接獲台灣大學的通知要他回國來任教。
從一個黑幫大哥到大學副教授,這個轉變不可謂不大,而溫明娟也樂觀其成。原本她也想再考個中學老師來重溫舊夢,但眼下女兒才一歲大,帶慣了她,舍不下,所以暫且打消出外工作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