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12.(1 / 2)

距離那日他不辭而別已有半個多月。

妥善處置好謝家的一切事宜,謝令誠訂了前往海城的機票,不顧父母勸誡挽留。

謝顏氏熟諳謝令誠秉性,婉言拿謝家大房的興衰來銬住他,而謝先生不曾開口,無論好聽或是難聽的話全由妻子代勞向兒子傾訴,左右不過是在這個分家的當兒,他這個大房長子務必坐鎮柏林,離開一天都可能有變數。

像在威脅又像在提醒,要他記得自己為何而來。

謝令誠當然清楚,但他此行是為了尋根,讓心結得到化解,不光是他的,還有溫時遠的。

到底不忍母親憂思多慮,臨走前一天麵和心不和的家族聚會上,謝令誠向族叔兄弟們挑明,“我隻是不在柏林一段時日,到底還活著,但凡還有口氣在就不容人欺壓到大房頭上。大可不必耍齷齪手段,福澤深厚的人能從鬼門關前走一圈,自然能走第二次。”

謝令誠不知此舉是否有震懾效用,不過向來不聲不響看似沒有威脅性的人偶然發威一回到底有些作用吧,終歸他隻能為謝家做到這份上了。

一顆懸掛在空中搖搖欲墜的心在見到溫時遠後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在柏林勃蘭登堡機場候機時溫時遠和同事一起說笑,身影在謝令誠眼前匆匆掠過,他跟在她後麵走了一段,到了八號登機口,未有一絲耽擱她徑直上了登機廊橋。

十一小時的飛行後,謝令誠料到自己托蔣冰冰捎去的字條會被她無視,特意等在機組人員離開的必經之路上,結果還真讓他逮到了溫時遠。

當然,按照溫時遠的脾性,他也沒奢望她會等他,所以一出關卡便直奔機場出口打車。

誰曾想,剛打到車就見到溫時遠上了不遠處一輛出租車。

謝令誠讓司機大哥跟著前麵那輛車,一路駛到孤兒院背麵的海灘。

溫時遠下車時已經拆了發髻,一件厚實的白色高領外套裹著上半身,將行李箱和高跟鞋棄在一旁,隔著絲襪踩上細軟的沙地。

站著盯了夕陽半晌,迎麵吹來涼颼颼的海風,溫時遠微不可察抖了抖身子,呼出一口涼氣,幹脆坐下來,抱著膝蓋望天。

她偶爾會來這裏坐一坐,像過去的許多個日夜般看日出日落、浪花拍打岩石海岸、飛機啟航或返航,大自然的氣息擁有叫人全身心放鬆的神奇力量,每每待上片刻都令她有種滿血複活的感覺。

溫時遠鍾愛這種氣氛,孤獨卻溫馨。

她知道謝令誠也許就在這裏的某一處凝視她的背影,但她不想回頭。

她性子偏柔,骨子裏卻有執拗的特質,這一麵原本是不為人所見的,因為溫家十數年的嬌養和寵溺致使這一份固執坦於人前。如溫行卓所說,這是屬於溫家女的傲骨,不要輕易遺棄驕傲。

人身上矛盾重重,往往越迫切想找到答案,結果便越不如人意。

她想找的人已經找到了,可是她不快樂,也不為他們的重逢感到歡喜。

最開始的時候她隻想尋到他,不一定非要相認,然而後來事情的發展脫離了她的預想。臥病在床的這段時日,溫時遠有些想通了,不見麵也好,知道他如今安好便足矣,其他不奢望不奢求也不追究,可是他並不想就這麼算了。

況且,人生而貪婪,得一想二,永遠不可能滿足於現狀。

好比她無法忽視心髒的劇烈跳動,無法與他一笑泯恩仇。

離她所在的位置幾步之後的地方響起琴聲,是經愛德華·埃爾加作曲的《愛的致意》,還沒分開前她常陪他練琴,那時他拉出的琴音生澀稚嫩,不如現在半分遊刃有餘,可惜她錯失了見證的時光。

兩人一站一坐,她望夕陽他看她,恍惚間好似時光倒流,回到那些苦甜參半的歲月。

一曲終了,天邊的太陽也隨之落下,唯剩一抹金黃光色尚照亮這片大地。謝令誠抬步上前,伸手壓下溫時遠鬢邊一縷被風吹起的碎發,緩緩彎腰屈膝,半跪在她麵前,像懺悔。

溫時遠半張臉藏在領口裏,怔怔地看著他與自己平視。好近的距離,比在音樂會觀眾席她一扭頭就能看到他側臉的那天還要近,天使的印記觸手可及。

他說,“對不起。”

溫時遠則問他,“對不起什麼?”

“讓你等了我這麼久,對不起。我沒有遵守約定,對不起。”

她忽地鼻頭一酸,眼前的世界由清晰變模糊,眼淚蓄在眼眶裏將落不落。

很多時候溫時遠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白費了這麼多年光陰在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她偶爾甚至會想算了,就讓過去化為一縷雲煙隨風而去吧。可是上天偏偏又讓她遇見本快要放下的人,隱隱察覺他情有可原的時候,她就心軟了,找了千百個借口來說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