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思暗自慶幸三爺手指的是內屋門口,若叫去廊子裏,寒天臘月,可不得凍地跳腳。
“敏思姐,都怪我辦砸差事,才至你替我承了三爺怒氣。”
“無礙。”敏思搓搓手,應著玉髓。
紅玉翡翠伺候三爺沐浴有陣子了,依平日這會已該歸畢,怎今兒還不見人影。
不曉三爺幾時能饒她,站一站雖不費勁,尤其身側便是冬爐,但久站下去終究不太有麵,且她心念著太妃降下的敲打,那《金剛經》與王府規條還等抄呢!
敏思瞧玉髓忙著支弄床褥寢具,目光不由地投向案上那碟子梅露鬆糕。暗暗咽嗓,說來丟臉,打她告假去大寶覺寺到眼下,卻還腹中空空沒用過東西。
按過腹部,敏思強行挪開視線,接著幹脆側轉過身麵向廳堂。
“敏思姐,寢具已備妥了。”玉髓做完手頭事,見敏思麵朝廳堂站立,未曾多想,隻當敏思在觀望三爺。
“我瞧瞧去吧。”玉髓心下有愧,也望三爺快些回來與敏思輕輕揭過這茬。
敏思略略沉吟,“也好。”
玉髓在屋裏,她如何也要顧及身份,不提勞什子掌院大丫鬟,到底是下人,不好有違主子指令。待她獨自呆著,便能隨意些,至少可倚著門框省些力氣。
趙寰回屋,敏思正輕靠著內屋門闔目神遊。玉髓輕聲喚她,她一個激靈睜眼,對著趙寰福身:“三爺。”
可算是回了……
趙寰瞪她一眼,“過來。”
一聽不用傻站了,她微鬆口氣,“是。”
趙寰於躺椅坐下,待紅玉翡翠端了尊鏤雕矮冬爐近前,道:“敏思留著,你們下去歇吧,今兒不用人上夜。”
“是。”除敏思外,另三人異口同聲地應下。
紅玉將手捧的一整疊軟棉巾交至敏思,朝趙寰見過禮後,方會同翡翠、玉髓緩緩退下。敏思微愣,這才全了神反應過來趙寰沐了發。
她提一張杌子,幾步上前,一壁整著趙寰濕發,取了厚棉巾細細擦拭,一壁道:“您可真是,明明飲了一肚子酒還沐發……讓寒風一吹,明兒頭疼可怎生的好!”
趙寰闔上雙眸,“你倒是我肚裏的蛔蟲。”
明白他提飲酒之事,敏思道:“換過一身,還能在太妃那兒聞著酒味,也不怪王爺罵你。”
“怎就不是席間喝的?”
敏思微微抿笑,“王爺跟前兒,您倒是敢呀!”
聽她奚落,趙寰也不與她惱此事,忽地撐身子坐起來,眸色深深地盯著她,“下晌去寶覺寺做什麼?”
敏思笑容略收,“您知道?”
知道,他知個甚!趙寰心頭不太順暢。
“準是玉髓妮子多嘴。”曉她下晌告假的人不多,知她去大寶覺寺的便更少了。
趙寰盯著她,不讓她擦拭頭發,“甭管誰說的。”言下之意,敏思不交代今便難善了。
就二人相對,敏思對趙寰,倒非他人在側時那般畢恭畢敬。這會,敏思不怕他生脾氣,隻緊著那濕發,怕久不擦拭濕寒入頭害他生病,回道:“去寺廟能作什麼,無非為了許願。”
“何願?”趙寰追問。
“三爺。”敏思略略攥緊棉巾,泥人還有三分氣性呢,不過告假一下晌,非是擅離職守,何須追著她問究竟。
敏思心下氣著,但趙寰是主子不便對他發作,隻得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卸出去。打小她都這樣過來的。
敏思看向趙寰,輕瞪他一眼,換了條棉巾行至躺椅另側。終歸,她那點小氣性沒三爺身體緊要,道:“奴婢能許何願,自然祈禱佛祖佑著三爺與王妃。”
“僅此?”趙寰麵上明晃晃地寫著不信。
當然不止如此。敏思暗歎,之所以去大寶覺寺這遭,是因聽聞此寺靈驗,雖不篤信此道,但總要替自個兒求一求。她求佛祖,將來她若有幸得還自由身,求佛佑她尋得一如意郎君,不敢圖富貴,唯願君心我心,相扶相持。
此女兒心事,怎好向三爺道呢。
敏思回道:“奴婢受王妃和三爺大恩才有今日,不然早不曉被人牙子賣哪裏去了,說不定餓死街頭也不準。奴婢不祈佛祖保佑王妃和您,還能佑誰?”
趙寰聽她提身世,隻安靜坐著由她擦弄頭發,微垂眸,倒沒戳穿她的應對之詞,“嗯。”
“沒遇上二哥?”不曉心頭緣何千回百轉,他沒頭沒尾地問了句,想著好似缺了甚,即補道:“席間聽聞,他下晌也去了大寶覺寺,替莊妃還願。”
敏思頓了頓,知三爺不喜秋水院之人同大爺、二爺院裏來往過密,謹著措辭,道:“奴婢碰上了。隻是二爺辦過事便走了,奴婢就上前見了見禮。”
她沒提手爐一事,一來怕趙寰莫名鬧騰,二來時辰委實不早了,需快些拭幹頭發,好伺候他安置。
“嗯。”趙寰這才覺著心頭略有鬆快。
敏思仔細地為他拭發,壓根不認為,二爺去大寶覺寺,與他家三爺今個生的莫名脾氣有甚關聯。隻道他受了王爺訓斥,心頭窩火。
趙寰撐坐乏了,重新躺下。